只是……付云期曾经重伤,坠落于沙滩上,被草堂先生夫妇捡回家去,悉心照料数年。
那时的付云期一身修为尽数散去,肉身被锁甚至无法归于龙躯,浑浑噩噩,也记不起往事。
无子无女的草堂先生就告诉他,他是自己的儿子。
付云期还记得,那草堂先生看他时,眼中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也教他读书写字。
“自混沌谱中,别开天地;华胥国里,早见春秋。”
草堂先生教付云期写下这般美妙的字句。
付云期也自此开始喜文章、好读书。
转眼便是三十载。
三十年时间对于区区凡人,经历了老、病、死。
那草堂先生最终死在了付云期身旁。
付云期去了太玄京,这条真龙也如他那平凡的凡人父亲一般,前去玄都赶考。
不曾考上功名,却入了大伏朝廷许多大人们眼中。
再后来,原夏河河水泛滥,加速了大灾,原本的原夏河龙王被斩首。
而付云期则被任命为新的原夏河龙王。
只是……付云期总想起他的父亲,总想为千千万万平凡的生命做些什么。
高高在上的龙属中,也有心善的。
只是……一条心善的龙,马上将要死。
付云期带着镣铐走了许久,他越发虚弱,眼眸也半开半合,直至走到岸上,走到那处早已不存在的村落里。
从村落以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荒芜。
此时已经是夜晚了,却依然燥热难耐,河中道已经彻彻底底变为了一座火炉。
又因为大龙将降临,原本就不大的村落已经变为了一处废墟,人们或死在废墟里,或者成了万千逃荒者的一员,在这乱世之下争命。
付云期入了村子,一路朝着父亲的墓葬而去。
只是这里尘埃漫天,木梁拦路,付云期走得颇为艰难。
可他依然认得道路,他在这里活了三十年……
哪怕这村落已然如他一般面目全非,付云期依然记得来路。
他一路来到父亲墓葬所在,远远便看到两道身影,正在那里徘徊。
一位赤裸着上身的少年蹲在不远处,看着这村落废墟叹气。
另外一位气度不凡的黑衣少年,却正在扶起他父亲的墓碑,又拂去上面的灰尘,仔细打量着上面的文字。
旋即又似乎发觉了付云期的到来,微微转身,远远朝这边看来。
另一位健壮的少年同样如此,当这少年看到付云期,看到付云期额头上的龙角,缓缓站起身来。
他眼神看似平静,眼中却饱含着杀机。
付云期转头看了一眼龙宫方向,拖着镣铐急行几步。
“我虽不知你们是谁,也谢过你们为家父扶碑,只是这里将有妖魔出没,太过危险。
你们……尽快离去吧。”
付云期催促二人离去。
他要落龙于此,不忍见这二位少年受此波及。
陆景看着他额头上的龙角,又看了一眼他手腕、脚腕上的镣铐,眼中闪过些许诧异。
隐约间,天上有一缕隐蔽的光芒落下,源头来自斩龙台。
斩龙台的光芒映照在陆景身上,陆景在看眼前这位满身伤痕的身影,却发现此人与玄微太子、西云妨、北阙沐等等龙属大有区别。
最起码,少了萦绕于龙躯上的不可一世的气息。
“这墓中藏着的,是阁下的父亲?”
陆景随意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山骨,又道:“我等二人游历而来,路过这村落,无意间看到了墓碑题字,只觉这笔墨惊艳,行文甚美,所以才叨扰了亡人。”
墓碑上的笔墨乃是行书,墓碑上并无逝人生平成就,反而只有一行字。
“愿父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中,香气拍人,清梦甚惬。”
“不远处,应当有一处流水才是,如今却已干涸了。”
陆景读着墓碑上的文字,语气中倒有几分可惜。
碑上的文字那是付云期所题,自然极为熟悉。
陆景称赞碑上行文,笔墨,便是在称赞他。
可付云期却仍然显得有些急迫,他频繁向着龙宫方向望去,又催促陆景和陈山骨:“行文、笔墨岂能如性命般贵重?
你们莫要再看了,快些走吧。”
付云期催促陆景、陈山骨。
而极远处的一座身上,背负长剑的青衣女子尺素姑娘,则有些无奈的看着二人。
哪怕隔着遥远的距离,尺素依然能够感知到付云期身上浓郁的死气,也能够感觉到厚重的真龙气息。
“这是一条受刑的龙,他手上戴着镣铐……”
“这陆景和陈山骨真是不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