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的瞳仁猛地颤了颤。
“……是的。”他的眼眸短暂聚焦,又再度涣散,“我活得,我太累了,我不想这么累,每天装成别人喜欢的样子,做乖宝宝,做最优秀的学生,我要优雅,要上流,要体面,我简直不像个活人。要是我能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就好了,哪怕一小会儿也可以……好想喘气……我只是想,喘口气……”
刚刚还攥紧秦绝的那只手又松开了,挂在秦绝的手上无助地颤抖。
秦绝唰地将它攥紧,非常紧,紧到罗凌哆嗦了一下,面部肌肉剧烈抖动。
“你不能!”秦绝抬高了音调。
她的音量依然很小,可骤然瞪起的双眼和咬字极重的言语宛若长鞭上的尖刺,让疼痛更加鲜血淋漓。
“十三岁,你说‘表演真有趣’,你在搜索引擎里打出‘怎么样才能做演员’。十五岁,你说你想加入表演社,你妈妈很惊讶,你立刻改了口,然后呆在那些你不感兴趣的社团里练习英语口语、下棋、写诗和排版文学报纸。
“十七岁,你说你想去艺考,你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你,你姐赶紧捂住你的嘴说‘这话可别让父亲听到’,你犯了倔劲儿,居然就这么直接冲进父亲的书房——你甚至没有敲门——然后问他你可不可以走艺考这条路,当时你父亲是什么表情来着?我忘了,你还记得吗?
“啊~啊,不管他,总之,我们都晓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顿不怒自威的批评,你就承担不起你爸爸眼睛里失望的分量。你又变乖了,你老老实实地背书、做题,你考上了一个好大学,京樾大学,非常优秀,你是廖家最出色的孩子,父母以你为傲——”
“别说了……!”这下罗凌的嘴唇也打起了颤。
秦绝丝毫不停,用一种咏叹调的口吻娓娓道来:“京樾大学,多好的综合大学,它有你梦寐以求的艺术学院,有你渴望学习的一切课程,它甚至有你一直心心念念的机会和舞台——哎,你一定知道戏剧社吧?”
“瞧瞧我在说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戏剧社的招新每每总是最高调的,是的,它的成员各有特色,但最亮眼的永远都是俊男靓女,像你这样英俊的小伙子,正适合去那种地方,你的相貌你的口才你的态度你的学习能力,哦,能让你越众而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太多太多了,你清楚只要你加入了他们,你一定会成为那些出挑的成员里最最出挑的那一个。”
“但,”秦绝话锋一转,“你的志愿不是自己填写的,你连见到它的资格都没有。你学金融,你在远得要死的商学院,你进了学生会进了外联部,你甚至破格当上了部长。”
“那年你十八岁,你对自己说错过一年不要紧。”
“然后大二了,你在行政楼和教学楼来回打转,像一头拉磨的驴,你忙着处理校长助理的职务,忙着带领同学们做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你明明收到了齐皖的邀请,可那天你太忙了,大礼堂的舞台上演着戏剧社筹备了一年的剧目,你就在大礼堂的后台,却看不到一点儿,哪怕连台词都听不连贯——你还要随时接打电话呢。”
秦绝发出一声比起遗憾,更似嘲讽的叹息。
“现在你大三了,上学期已经过了一半,你假惺惺地给戏剧社准备的新剧本写点评和感想,用最忸怩的小姑娘都说不出的拐弯抹角的话去试探他们的选角。你的勇气和胆量没有一丁点儿的进步,它们被压得死死的,仿佛被印章夯实了的一团软趴趴的烂泥——印章上刻着廖鸿靖的名字。”
罗凌没再出声制止秦绝的风凉话,他全程死死咬着嘴唇,似是在以此抵抗胃酸上涌的不适。
“唉,然后这时候你认识了一个人。她和你活在两个世界,你们一点儿也不相像,你早先是不愿意被这样的人侵犯个人世界的,你讨厌那样,可事与愿违,有些强制的东西让你们走在一起,你不得不面对……”
罗凌不知不觉弓起了脊背,双眼紧闭。
他太难受了,出于自救的本能,他心里的一小块地方正猛烈地叫喊着“醒醒!你是罗凌不是廖京臣!”,但秦绝的这番话把那点喊声拉扯得更响亮更密集,以至于罗凌快要听不清它们究竟在说什么。
这时候你认识了一个人……
“茸茸”,还是,秦绝?
她和你活在两个世界,你们一点儿也不相像……
流量明星和实力演员本就不一样……
你早先是不愿意被这样的人侵犯个人世界的,可有些强制的东西让你们走在一起,你不得不面对……
是《心影链接》这部剧让我们有了交集……
“渐渐地,你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个人,她怎么能轻易看破你的伪装,直接触碰到你的内心?”
看破伪装,触碰内心……
“同时她活得又那么简单直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喜欢就是喜欢,难过就是难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