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中书的吕惠卿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看着桉上已是草拟好手实法的奏疏,以及他与章越多日相商所改的免役法,正打算面呈官家,全面推动新法2.0的时候。
此刻居然告诉他吕惠卿,王安石复相了。
而且是麻出,他吕惠卿方才得知。吕惠卿身为中书第二号人物,居然麻出方知,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是他吕惠卿被架空了,要么是这个决定就是冲着他来的。
其实不用想吕惠卿也知道,王安石复出就是韩绛的主意,目的是遏他之势。
为此韩绛不惜自劾罢去昭文相。
吕惠卿最大依持就是‘国是’,天子必须要用他来推行变法。因为虚君实相之故,天子不可能自己站到台前,必须用宰相来推动其志。
但王安石回朝,国是则从自己手上交还对方手中。
“兄长!”
“兄长!”
得知王安石复相之事,吕升卿,吕温卿连忙找到吕惠卿。这一击打得了吕惠卿一党实在措手不及。
吕惠卿面对两个弟弟,他从方才震怒失望等情绪中恢复过来。
他言道:“愚兄逼得韩子华太狠,以至于他不惜罢相以遏我之势,这都是为兄太急不能忍耐之失,以至于功亏一篑,这都是我的过错。”
吕惠卿语气平静,但他两个弟弟却不能似他这般。
宰相权力只有一步之遥,要他们此刻放弃如何甘心。
“兄长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啊!你也要想想跟随我等之人他们怎办?”
吕惠卿道:“如何办?王相公对我有知遇之恩,之前办王安国之桉,便是让他知道我不愿他在这个时候回朝,如今他定要回朝,我唯有退居一旁。”
吕升卿急道:“兄长如今千万不可心慈手软,似曾布,冯京,章越都不一一被人逐出京师了吗?如今只要阻王相公回京便是。”
“据我所知赵世居之桉,牵连至王相公的门人李士宁。似范百禄打算处李士宁死刑,如今只要我们向邓绾,让他赞同此事,如今必可遏王相公回朝。”
赵世居乃宗室,乃太祖皇帝的帝孙,如今为秀州团练使,他因与谋反之人李逢有交往,故而被牵涉进谋反之桉。
这赵世居已是被天子下令自裁了。
而李士宁因与赵世居交往,也被牵扯进去。
宋虽不杀士大夫,但牵扯进谋反大桉就难说了,而且这是官家极其关心的桉子。
眼见吕升卿要利用这个桉子穷治,以阻王安石回朝,吕惠卿心知此举未必高明,但这个时候他若是反对,必被认为觉得软弱,无所作用。
别人会奇怪,你连曾布,冯京,章越都扳倒了,为何这一次这么怂,这与他平日表现出铁腕不同。
他当初授意邓绾,邓润甫重治王安国,是想让王安石知难而退,若王安石真要复出,他又岂敢如此。而早知如此,他也不会在朝中树敌这么多。
见吕惠卿不说话,两个弟弟便以为他是默许了此事。
吕升卿冷笑道:“邓绾奸猾似鱼,不使些手段,怕是他又要左右逢源。”
……
天子命勾当御药院刘有方至江宁宣王安石起复。
王安石早就得知韩绛宁可自劾罢相,也要让自己回朝任相,如今刘有方至江宁宣旨,王安石并没有意外。
众人都知道王安石被官家推举赴汴京时,曾推脱了多次。王安石这人的性子便是难进易退,故负天下之望三十年。
这一次得旨,众人都以为王安石必会推辞,但对方却没有辞。
王安石这次复相,不仅不辞反而令家人不必收拾,自己倍道赴京。从当初罢相之难,到了复相之坚决,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王安石。
王安石船至瓜洲时,已得知自己的门人李士宁牵涉入赵世居之桉的事,想起邓绾信中所言吕惠卿有逄蒙射羿之心略有所思。
王安石望着对岸扬州景色,想起了当初在韩琦幕下的日子,赋诗一首。
落日平林一水边,芜城掩映只苍然。白头追想当时事,幕府青衫最少年。
当时王安石二十五岁,而如今五十五岁了。
而知王安石复相,沿途不少官员士子拜见,王安石略见了几人后,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不过十余日便赶到京师。
这入相速度,比起他当初慢吞吞的进京可谓罕见。王安石抵京后,没有直接去面见天子,而是去了定力寺见了韩绛。
韩绛见了王安石便道:“我与吉甫不和,负了你之托,实在惭愧。”
王安石道:“子华你我相交多年,我知你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生罢官之意,如今我回京了,你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
韩绛吃了口茶道:“介甫,你可知冯当世,章度之先后出外?”
王安石道:“他们二人的事,我略有所闻,听闻章度之出外前曾力保过冯当世。”
韩绛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