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名声在外、纵情享乐的翡翠庆典,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另一个靠着劳力挣钱的机会,顶多这些日子里老板的工钱发得足一点,客人的小费给得稍多些。
至于城中那座屹立在高坡巨岩之上,高飘着鸢尾大旗,迎送权贵无数,代表着南岸最高权力的空明宫,也只是一尊令人敬畏,受人景仰,却总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巨神。
不食人间烟火,无涉俗世红尘。
念及此处,洛桑二世握紧拳头。
瓶中非酒啊,洛桑。
昔日,特恩布尔对他这么说过。
“你曾以为瓶中有酒,方才沦落至此……”
洛桑二世勐地抬起头,直视远方宫殿的灯火璀璨。
“那你又想不想知道,瓶中究竟装着什么呢?”
不。
他本该不用知道,也不用在乎这些。
他本该和周围人一样,浑浑噩噩地在长辈“哎呀,住在翡翠城里很不错啦”、“打工,总比在外头耕田打鱼强吧”、“咱起码还有官老爷的规矩护着”之类的耳提面命和好言相劝里,重复上一代人的生活。
只要他不遇到汉德罗·华金。
只要他不成为骑士侍从。
只要他不握紧剑柄。
只要他不抬头。
只要他不……
等等。
心有所感,洛桑二世在小巷中环顾周围。
好安静。
太安静了。
过于安静了。
哪怕这是不夜宴游里的北门桥。
洛桑二世缓缓抬头。
远处,一座废弃已久的哨塔在月光下静静矗立。
就像垂垂老矣的老人。
黑暗中,他望着那座哨塔,盯了很久很久。
身经百战,险死还生无数的洛桑二世,对此等场景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这是什么。
一个陷阱。
意在猎杀他的危险陷阱。
一切了然于心。
洛桑二世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久违的畅快淋漓。
他的身体各处再度开始兴奋,蠢蠢欲动。
没错,它们说了“是”,“好”,还是“去”?
洛桑二世感觉到了。
这是他们之间少有的默契。
是他们作为永远的死敌,一心一意,达成妥协的时刻。
那就去吧。
下一秒,他身心合一,举步一跃,攀上开阔的房顶。
夜幕之下,也是月色之下,杀手露出近乎病态的笑容。
他无遮无掩,举步向哨塔的方向前进。
————
泰尔斯放下手里的望远镜。
此时此刻,他站在一座五层高的废弃哨塔上,在凄清月光下俯瞰小半个新郊区——或者用当地人的话说,桥外——的无数平房陋屋。
相比城里其他地方的不夜长明,流光溢彩,整个新郊区都显得昏暗凄凉,漆黑一片。
漆黑一片……
月光下的泰尔斯心有所感,抬头看向远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空明宫,再看看塔下的昏暗街巷。
“吾目中所见……”
泰尔斯喃喃开口,道出他祖先那句冷漠麻木的名言:“唯漆黑一片。”
但王子话音刚落,另一个平稳的嗓音就从空中幽幽响起,接续泰尔斯的话头:
“亟待文明之火,点亮蛮荒。”
泰尔斯闻言蹙眉:
不知何时,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与他一起并肩站在塔楼上,望向下方纠缠错落的无数民居。
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让扼守上下的星湖卫士们爆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人就要冲上顶层护驾,直到站在塔楼另一端的马略斯闻言下令,示意部下们稍安勿躁。
“若我没记错,这应是黑目约翰北征埃克斯特之前,答哈尔瓦首相的话。”
突然而至的来客轻声开口,仿佛害怕吵醒眼前的漆黑寂静:
“只是前半段朗朗上口,因此传扬更广,成就了他的别名。”
泰尔斯轻嗤一声。
文明之火。
“那黑目还真没说错,”少年对着下方的群聚民居摇摇头,“如果战火也算‘文明之火’的话。”
他身旁的客人沉默了一阵。
“此话不假,”客人的西陆通用语字正腔圆,甚至带着些古帝国语特色的古色古香,唯独感情欠奉,“须知昔年黑目大军铁蹄所至,北地的村落、城镇、堡垒、宫殿,无不燃起熊熊烈火,冲天燎原,不可不谓‘点亮蛮荒’。”
泰尔斯笑了,笑容讽刺。
他转过头来,正式打量他的客人。
“你可真是不好请啊,黎伯爵。据说阿什福德管家找了好几个中间人,拐了七八道弯,还非要等到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