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差,殿下,”詹恩轻哼道,对他刮目相看,“不差。”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但还不止这样。
远远不止。
“而整个南岸领,从公爵往下,传统的高级封臣——无论是实封还是荣誉贵族,伯爵子爵男爵——和家族,都在翡翠城有生意,有根基,关系错综复杂,遍及各行各业。”泰尔斯继续道。
这是D.D跟翡翠城的纨绔们吃喝玩乐得回来的消息。
“比如沃拉领的卡拉比扬,泽地的拉西亚,这些贵族或者跟某个商人合伙做担保,或者入股支持某个行业吃红利,或者干脆自己主导打通一条商路……”
嗯,还有那两位卡拉比扬的双胞胎姐妹……为了通过裁缝公会打探到背后的家族商业关系,孔穆托不得已被宰了二百二十四个金币,幸好,他刚刚已经通过米兰达化解了。
“……所以他们的利润和进项不再依靠自己传统的土地,而是很大程度上取决于——”
“翡翠城的繁荣。”詹恩沉稳地接过话。
泰尔斯点点头,表情凝重:
“而翡翠城的繁荣,又取决于商贸转口,取决于规则秩序,取决于凯文迪尔家族的治理和保护,以及你们长久以来在南岸领积累的威信。
“这让你在传统的统治秩序里安全无虞:当被土地逼得走投无路的实封男爵跟属下村民,在审判厅里搬出法理哭嚎都无人搭理,甚至没有一个有分量的封臣愿意为他出面仲裁的时候,我父亲就更不可能通过这些人来颠覆你——王室宴会上,拜拉尔和多伊尔那样的土地矛盾和债务争端,在这里连一朵浪花都不会溅起,即使有,也就是布伦南审判官一锤子的事儿。”
泰尔斯想起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继续道:
“所以,埃克斯特的大公们,他们可能会联合起来,反对查曼·伦巴;北境的福瑞斯和泽穆托家族,可能会因为短视、骄傲、贪婪,从而觊觎亚伦德没落后的权力真空;西荒群臣们,包括翼堡的克洛玛,英魂堡的博兹多夫,也可能会因为立场不一,政见分裂,从而与法肯豪兹公爵离心离德。”
泰尔斯只觉得说出的话无比沉重:
“但是在这里,南岸的大封臣们,他们入局太久,牵扯太深,依赖太过,他们非但不可能——被我父亲收买——去反对你,更只会围绕翡翠城,被整个南岸的体制绑在一起,支持凯文迪尔,抵抗王室的入侵。”
“是么?你确定?”
詹恩的目光越发锋利。
泰尔斯盯着詹恩,感受对方眼底更深层的东西。
“至于最后的反扑力量,”王子缓缓开口,说出被基尔伯特整理出来,经过怀亚来到他手上的资料情报,“早在你父亲身死,你继任公爵的那一年,就被彻底扑灭了。”
詹恩目光一动。
“近十年前,也即669年,拱海城子爵索纳·凯文迪尔,雇凶刺杀了你父亲。”
詹恩做了个深呼吸。
“索纳子爵——你的叔叔成功了一半,却在事成后阴谋败露,身死牢狱,”泰尔斯叹息道,“我想,那就是南岸领传统土地贵族的最后一次反扑。”
当然,这事要是发生埃克斯特,估计北地人会选索纳·凯文迪尔当国王。
夜风吹过望台,詹恩目光深邃。
“宁因友故,不以敌亡。”
他熄灭水烟,将烟管放回烟壶:
“但我父亲从没想到,这句话竟能用在自己的兄弟身上。”
泰尔斯没有说话,给予眼前的男人一点尊重。
“最后一点,按理说,这么大的城市,像下城区那样的贫民窟,”几秒后,泰尔斯继续道,“在翡翠城应该只多不少才是。”
“确实不少,”詹恩点点头,“这里的新郊区就是,它的面积还在逐年增大。”
泰尔斯摇摇头:
“但是远远没有王都那么混乱——相比之下,永星城里的市民多,但贫民更多,下城区的面积是其他区的好几倍,分了三个区才能管理起来——如果他们把那叫管理。”
泰尔斯想起第六屋的往事,不禁蹙眉。
“而翡翠城富庶,生意多,行业杂,活计也多,只要你有手有脚肯干活,就不会饿死,只要有希望,铤而走险的人就不会多,”泰尔斯叹息道,“就连兄弟会和血瓶帮,在这样的秩序下,也要小心翼翼。”
“因此,想从城市里的底层打主意,似乎也并不可行。”
话音落下,泰尔斯沉默了很久。
詹恩也没有说话,似乎在这一刻,两人在默契品味着同样的东西。
“这些,就是我所知的,关于翡翠城的全部情报。”
泰尔斯长叹一声:
“简而言之:所谓凯文迪尔的弱点,我根本没找到。”
詹恩看着他,眼神几度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