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人顶着乌青的眼睛,红着脸,还整了整凌乱的衣物,用磕磕绊绊的西陆通用语对米兰达说,这位姑娘美丽勇敢,身手了得,是否愿意跟他回到都瑟里草原,如果愿意,他现在就对自己的荣誉佩刀发下天誓,日后他若成为部落的可汗,她就是自己的大妃,他们一起统治部落,威震草原,若他没能成为可汗或者不幸早死,那姑娘可以带走他一半的牛羊,另觅英雄改嫁。
一来一去,隔着米兰达的两位客人再度开始——不知道是为了姑娘,还是为了“基瑟里”或“都瑟里”——怒喝叫骂,眼看又要撸袖子打起来,却被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扣住肩膀。
“告诉他们,我不是他们比拼颜面的工具。”
“至于草场和可汗,对我而言没有意义,”实在补不回撕破的裙子,于是干脆把它缠上小腿当绑腿使的米兰达揽住他们的脖子,大笑道,“因为我就是可汗——大海彼端的雪上可汗!”
两位草原客人先是一怔,明白过来之后,他们看着米兰达的眼神更热烈了——两人指手画脚叽里呱啦,想要跟她结成没有血缘、但更加神圣的兄弟姐妹。
马略斯适时地出现,笑眯眯地夸赞起两位客人的身手,指了指地上被他们打架波及的餐盘碗碟,同时挥挥手,在旁边两位埃克斯特客人对“雪上可汗”的涵义发表意见之前,让大家把米兰达拉走。
事态就此平息,这个角落又恢复了宴饮欢庆的热烈气氛。
“确实是一柄好剑。”
在望台上的詹恩看着米兰达,目露赞许,再度发声:
“锋利逼人,或有奇效。”
泰尔斯与有荣焉,在没人看得清的黑暗角落里整了整衣领,挺直腰板。
但詹恩话锋一转:
“只是剑有双刃,容易自伤,若身量不足,还是别胡乱挥舞的好。”
“大可放心,”泰尔斯撇撇嘴,“我可不像某人,天天带着剑,去别人的宴会上送人。”
提及旧怨,泰尔斯和詹恩对视一眼,齐齐哼声扭头。
“好吧,至少我们确定了一件事,”泰尔斯呼出一口气,“争锋宴上,我父亲不会从草原来的客人身上下手——刀不会从这里落下。”
“说得好,”詹恩讽刺道,“现在我们需要注意的,就只剩下其他几百个客人了,这简直是拨云见雾,茅塞顿开,大大降低了我们的工作难度。”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我们能不再互相嘲讽了吗?”泰尔斯叹了口气,“说真的,这大大提升了我们的沟通难度。”
詹恩轻笑一声,执起水烟。
“告诉我,泰尔斯,你和你的人,这几天在翡翠城刺探到了什么秘密?”
泰尔斯心跳一顿。
“抱歉?”
鸢尾花公爵轻哼一声:
“别装了,这几天,你的手下们——包括那个亚伦德,甚至都脱下戎装去参加宴会——千方百计,在翡翠城里老鼠打洞全面渗透,上至贵族下到黎民都找了个遍,商业,贸易,治安,军队,法律,历史,乃至我妹妹的事,处处打探无孔不入……而你本人,则可着劲儿花我的招待经费,全城闲逛,到处找茬。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泰尔斯表情一滞。
哦喔。
“我还以为和你说好了,泰尔斯:在翡翠城,我们开诚布公——”
面对詹恩的灼灼目光,被揭破的泰尔斯咳嗽一声。
“那个,我,我们这几天不是忙嘛,你也没空,我就没来得及夜访你的卧室,嗯,没法私下里告诉你……”
但詹恩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咄咄逼人地继续:
“——你却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搜肠刮肚,想着怎么整垮我?”
南岸公爵放下烟嘴,呼出一口白烟,把他的表情衬托得越发诡异。
泰尔斯有些尴尬,他搓动着自己的手。
“对,我是派了人去查探和侦察,了解翡翠城的现况,搜寻翡翠城的弱点,因为——因为这就是我该做的!”
王子调整心情,让自己听上去理直气壮:
“既然要让大家,尤其是让我父亲看到我们两人势成水火,彼此敌对……那这岂不是很正常、很应该,甚至是必须的吗?”
詹恩眯起眼睛。
泰尔斯不容置疑地转身挥手:
“既然要追求刺——追求效果,那就贯彻到底咯!”
詹恩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打量着他。
对方的沉默持续太久,以至于泰尔斯都觉得有点尴尬,不得不放下酸痛的手臂。
“说得好。”
南岸公爵看向望台外的翡翠城,冷哼一声:
“那作为你明面上的敌人,我也应该倾尽全力对抗你,封锁你的信道,为难你的部下,阻碍你的生活,绝不让你好过,来展现我们确确实实斗得你死我活,不露一点破绽——否则怎么骗过旁人,对吧?”
泰尔斯不甘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