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他们,他们也天生靠近我们。”
“我们能够随时化身他们,他们也可以随时变成我们。”
那一秒,莫里斯狠狠咬牙,站在属于他的街道上,轻轻握拳:
“他们不是兄弟会,却胜似兄弟会。”
“警戒官先生,告诉我,我们要怎么‘消亡’?”
“你要把这个街区里的所有人,上至青壮劳力,下到老弱病残,都按照兄弟会从犯的待遇,一股脑送进监狱吗?”
科恩浑身一震,如遭重击。
莫里斯目光一转,看向深思不言的泰尔斯,露出笑意。
“这才是黑街兄弟会的根源、土壤,以及本质,尊敬的殿下。”
“黑绸一系,”莫里斯的眼中精光乍现:
“皆为兄弟。”
莱约克勾起笑容,有意无意地抱起手臂,让他左臂上的黑绸带随风飘扬。
黑绸一系,皆为兄弟。
这不是泰尔斯第一次听见这句兄弟会的俗语,但他的眉头却越来越紧。
“哼,”哥洛佛不屑地反驳:
“你们不过乌合之众,一文不值。”
“就连最散漫的领主征召兵,都能把你们打得抱头鼠窜。”
莫里斯打量了身形挺拔,一看就是军旅出身的哥洛佛一眼。
“对,也许很多人都以为,兄弟会这样良莠不齐的乌合之众,相比起王国的军队和暴力,只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完全不是对手,随时会因为某个贵人的一句话,灰飞烟灭。”
莫里斯目光一变,看着地下街的景象,露出狠色:
“但是别忘了……”
“与成规模的官吏和军队不同,我们——包括这些与我们分割不开的底层人们,我们既胆小又软弱,充满了街头的智慧与底层的狡黠,既毫不起眼又滑不溜秋,随时会在直接对抗中避开锋芒,化整为零。”
“哪怕是熟知本地的警戒厅和巡逻队,面对我们时也常有捉襟见肘,力不从心之感,更别提为庞大战场而准备的军队了,好比宽大厚实的扫帚,总有扫不到的角落。”
“这才是兄弟会真正的底气。”
“这也是我们生于虚空,弱小孤立,涣散,却在面对血瓶帮乃至于王国官方这样的庞然大物时,每每无力抵抗,遭殃灭顶,却总能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根源。”
“警戒官先生,还有这位……打过仗的大兄弟,你们明白了吗?”
那一刻,科恩面色犹豫,哥洛佛依旧有所不服。
但他们都没能说出话来。
至于泰尔斯,他只是一步一步,安静而从容地走在街道上。
“话说回来,”少年叹了口气,突然发声:
“你们认识阿拉卡·穆吗?”
莫里斯眉头一皱。
“王国之怒威名远扬,殿下,”胖子摇摇头:
“但纵使强悍如他,也没法做到我们能为您做到的事情。”
这话听着倒是耳熟……
泰尔斯笑了。
对了。
诡影之盾的钎子,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记得,”接话的人是哥洛佛,他目露敬佩:
“在祭坛战役中,穆男爵身当先锋,他的怒火卫队与三大部兽人精英组成的阻击阵列直接对撞,英勇无畏不计伤亡,却成功破阵,为传说之翼的骑兵部队以及陛下的主力大军,打开决胜一击的口子。”
“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友军——无论是雇佣兵、征召兵还是王室常备军。”
“也奠定了荒漠战争的最终胜利。”
莫里斯和莱约克齐齐面色一紧。
泰尔斯则思绪飘远,回到六年前的断龙要塞,不由叹息。
“阿拉卡·穆,那不是人,”科恩幽幽道:
“而是某个残缺了一角,不再完整的破碎灵魂。”
见到其他人都看向他,科恩回过神来,摇头道:
“不是我,是我家老头子说的。”
泰尔斯点点头,想起六年前王国之怒背负着自己,在黑沙军阵中一往无前的冲击。
但他想说的不是对方的勇武。
“穆告诉过我,他不是王国之怒,”泰尔斯感慨道:
“他身侧的卫队才是。”
“他们全部。”
其他人顿时一怔。
“同样,”泰尔斯转过头来,“杀之不死,神秘莫测的黑剑,他也许是兄弟会的首领和精神象征。”
莫里斯面色一变。
“但他不是兄弟会本身。”
泰尔斯对着地下街的街景努了努嘴,肯定地道:
“这些人,以及他们所代表的生活、背景与经历,这些全部加在一切,才是真正的黑街兄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