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不是没人建议过。”
莫拉特难得外发感情,用缅怀故人的口吻道:
“但米迪尔殿下,他微笑着拒绝了。他说……”
莫拉特凝望着自己枯瘦的双手,再看看腿上的藤蔓:
“没有这双腿,他也能站起来,做一个完整而健全的人。”
泰尔斯眼前一亮。
“不愧是他,发人深省。”
他真诚地道。
“当然。”
莫拉特佝偻起胸膛,不无感慨:
“大部分人需要填补的残缺,都不在身体上。”
看着这样的莫拉特,泰尔斯突然有一种错觉:在藤蔓包裹的状态之下,虚弱痛苦的对方失去了黑先知曾经的可怕外衣,表现得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普通老人。
也许,面对这样的莫拉特,他能收获更多。
他心思一动,拍了拍轮椅,上面的藤蔓一阵耸动:
“那你们是怎么搞到这玩意儿的?别跟我说你们有片矿,直通地狱?”
莫拉特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泰尔斯以为他不准备回答的时候。
“按照约定,鲜血鸣笛的首领现在本该站在这里,继续谈我们的合作。”
莫拉特叹出一口气:
“但可惜,他失约了。”
泰尔斯先是一愣,随后睁大眼睛:
“你说……谁?”
莫拉特吃吃发笑。
“您知道,孩子,”他虚弱的身子在轮椅上轻颤:
“我能读心。”
泰尔斯表情一变。
还来这套?
“没错,我知道瑞奇,我知道灾祸之剑,而我还知道你们在一起待了至少几个小时。”轮椅上的老人淡淡道。
瑞奇。
想起那位身份古怪的、灾祸之剑的“克拉苏”,泰尔斯收起心中的惊讶。
继续谈我们的“合作”。
星湖公爵想起瑞奇在地牢里的话:
【我们与星辰秘科的关系,比你想象得要亲近。】
灾祸之剑和王国秘科。
他只是试试看,却还真的……问出了情报?
“我以为你说,今天不读心。”
泰尔斯微微前倾,细细观察着黑先知的表情。
不。
泰尔斯心中明悟:
“是诺布。”
“是他,他来向你回报了西荒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知道自己跟瑞奇见过面。
莫拉特抬起头,与泰尔斯对了一眼。
“跟六年前相比,您变得敏锐了,殿下。”
他轻声道:
“连着对我的畏惧,也消解了不少。”
“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泰尔斯抿了抿嘴。
是么。
那凯瑟尔王手边那些关于王子“自作主张胆大妄为”的秘科小报告,又是谁打上去的?
可就在下一刻,莫拉特轻声发问。
“那殿下,您作为亲历者,能否能为我解惑呢。”
“在刃牙营地,是什么让雇佣兵瑞奇失信背约,主动放弃跟我们的长期合作,抛下一切远走高飞?”
长期合作。
泰尔斯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他的目光落到轮椅上的蠕动藤蔓上。
恶魔的血肉。
不知为何,泰尔斯突然想起莫拉特刚刚说的“从它们身上刨下来的肉”。
原来如此。
这就是他们的合作。
黑先知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您知道吗?”
泰尔斯回过神来。
什么让瑞奇失信背约,远走高飞?
那一刻,他想起白骨牢底的萨克埃尔,想起画在纸上的净世之锋,想起刑罚骑士所说的,那位与世界为敌的先王……
不,我不知道。
泰尔斯很想这么回答。
但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
泰尔斯牢记约德尔曾经的提醒:
面对莫拉特,他不能说谎。
“是的。”
泰尔斯自然地接话,平静流畅:
“威廉姆斯。”
“传说之翼利用瑞奇的佣兵团制造混乱,夺回了刃牙营地,之后就威胁他:有多远滚多远。”
“我猜他听进去了。”
威廉姆斯。
听见这个名字,黑先知目光凝固,沉默了好几秒。
“好吧,也许吧。”
很好。
看着对方的反应,泰尔斯默默地道:
如果萨博真的开了那个“咬断某人腿的恶犬”的赌盘……
没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