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南鹰真情流露的追忆前尘往事,将那柄汉剑的来历娓娓道来,听在江东军诸人耳中,却无异于石破天惊一般。
不仅吴夫人玉容惨变,连徐琨、太史慈等江东军诸将亦是心中卷起了惊涛骇浪,所有人都在思绪涌动……既然此剑并非孙家祖传佩剑,它如何贬得了孙策?而妄图以这样一件蕴藏男儿情义的赠礼,再去质疑孙策对南鹰的孺慕之情,是否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或乎!”沉寂之中,突然闻得一个少年的声音朗声道:“世间万物皆有其时,然而四季更迭,周而复始,惟有规则不变!”
此言一出,吴夫人猛然间凤目一亮,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
一个浓眉大眼、高大挺拔的少年从吴夫人身后行出,向着南鹰纳头便拜:“小侄孙权,拜见叔父!”
“你就是孙权!”南鹰感慨万千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孙权,即使见惯了这时代的风云人物,但终于得见这位日后三分天下的东吴大帝,亦不禁令他心潮澎湃。
“听说你今年十五岁,便已做了一县之长,在江东更是渐与父兄齐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南鹰定了定心神,微笑道:“刚刚你先是援引了《吕氏春秋》中的刻舟求剑之文,又用上了《礼乐志》的精要,不知是何道理?”
“叔父果然博学!小侄佩服!”孙权双目一亮,再次施礼道:“回禀叔父,依小侄愚见,孙家祖传佩剑其实是一件死物,即使未在先父手中损毁,也终有湮灭的一日。而孙家的祖训家规却是代代相传,只要孙家儿孙仍有一人尚在,便当凛然遵奉。难道说那剑毁了,我孙家的规矩就不用遵行了吗?那柄剑……其实是立在我等孙家后辈心里的!”
“说得好啊!”南鹰一怔,不由抚掌笑道:“你这孩子果然厉害,就是这个道理!”
听得南鹰此言一出,吴夫人一方无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叔父谬赞,其实小侄也是从您的教诲中才悟出了这个道理!”孙权微笑道:“听大兄言及当年往事,您曾力劝先父不要执着于传国玉玺,还说‘不就是一块石头吗’?现在想来,您才是真的厉害啊!”
“那么,你究竟想要说清什么呢?”南鹰静静的审视着孙权那明亮的双目:“你也认为,应该按照家规免去你兄长的主公之位吗?”
“小侄不敢,亦不愿!然而……”孙权显然对南鹰的一针见血之言有些招架不住,他一咬牙道:“孟子有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为政者当施仁政!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既然朝庭先是追封先父为吴侯,再令大兄承继父爵,必然也是希望大兄能够按照父亲的遗志造福江东……而大兄,他到目前为此还没有完成朝庭的重托,也未能实现先父的遗愿!”
“是以母亲,她强忍心中悲苦,宁可有违三从之义……”他转身看了一眼吴夫人,却从她眼中看到的尽是欣慰,这才道:“也要严令小侄必须挺身而出,陪着兄长一同负重前行!”
“好一副能言善辩的巧舌!”南鹰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年,蓦然间一阵强烈的心悸……为何能将一件兄弟夺嫡的残酷斗争,也能说成仿佛是挽救天下苍生般的高尚伟大?这便是真正的孙权吗?
他淡淡道:“那么,你认为自己便可以做到法先王、选贤才了吗?”
“小侄尚有自知之明,当然无法与父兄相比!”孙权似乎听出了南鹰的不悦之意,立即道:“但是继承父志、辅佐兄长,平定江东局势,造福一方百姓,小侄亦是责无旁贷!愿以浅薄之才供兄长驱使,为家族分忧,为汉室江山献一份心力!”
“说得倒是气势磅礴,却不知是否纸上谈兵?”南鹰面如止水,令旁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我在等着听你的方略!”
“是!叔父!”孙权缓缓挺起了胸膛……他知道,此时正是他一展才华、尽吐抱负的难得机遇,不仅是面对母兄部属,亦是面对当今世上首屈一指的汉室权臣和最强诸侯。所以,接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
“小侄以为,如今的江东万万不宜对外动兵……”孙权说的第一句话便令所有人一起愕然以对,然而他却旁若无人的径自说了下去:“非是小侄不明当今的大好形势,而是我江东内部实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危亡之际!越是对外扩张,越有难承其重的威胁!”
“今六郡未平,刘繇、王朗、严白虎之流仍在蠢蠢欲动,地方大族及宾旅寄寓之士尚且心存异心,而散居诸郡的数万山越更在暗中串谋伺机作乱!我江东军兵不过三万余人,勉强守住防地已是捉襟见肘。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若再急功近利,只会予敌可趁之机,落得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孙权语音渐扬,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辩的强大自信;“惟今之计,首先要从江东士族中征召干才,许以俸邑,迅速补齐各郡各县缺失的官吏掾属。叔父可知?江东境内正有数万南来流民迭相招引,人不安业,致民心思乱、盗贼蜂起。而吴郡、会稽地广人稀,千万顷田地仍自杂草丛生……江东人材辈出,只待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