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司晚渔屡次相助于陆景,让陆景若有可能,这相助虞七襄。
可事实上,司晚渔从未想过那时还修为孱弱,并无官身,更称不上贵人的陆景,竟然提剑出城,为虞七襄凿开了一条生路。
“世事无常,很多事,重情重义的少年人去做,总能让那些高位者容易接受些。”
“无论如何,都有劳陆景了。”
司晚渔眼神柔和,继而又望向重安王府所在的方向。
“若能得来天脉,大约已经足够偿还恩情。”
盛夏薄暮。
原野上好似有一股淡淡的焦味。
天上的太阳灼烧着大地上的一切,河中道变成了一座火炉,火炉烧起连绵大火,带起能夺人性命的高温,一路烧遍了这原本富饶的所在。
离开太玄京,已然有二十余日时间。
陆景骑着照夜,不急不徐,一路朝着河中道进发,见了很多路途中的美景,尝过了各色的美酒,也吃过了很多美味的东西。
只是……距离河中道越近,美景、美酒、美味也就锐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疮痍。
他开始看到干涸的大地。
看到逃荒的人们。
看到似乎被灾祸压垮了的人的脊梁。
更看到了许多……白骨,看到了隐藏在天灾之下的诸多人祸。
此时此刻,陆景正牵着照夜,站在一处低矮的山岳上。
河中道以平原为主,矗立耸然的高山并不多,远远望去,却可见许多条黄滔河支流原夏河如同树枝分叉一样,流遍整座河中道。
正是因为原夏河中源源不断的河水,以及河中道肥沃的平原大地,让过往的河中道年年丰收,越发富饶。
只是……如今的原夏河却已临近枯水,数十条分支甚至已经彻底干涸,只剩下一片萧索景象。
沿着河道,断断续续、成群结队的人们正在逃荒。
他们要去往河中道周遭的道府,好活下一条命来。
亦有些河中道边缘百里之地的村落中,有人不愿意离开自己自小生活的地方。
“河水快干涸了,快!快行祭祀!河中的龙王会保佑我们。”
“快将她绑好,龙王受了我们祭祀,必然会庇佑我们村落,否则若是惹怒了龙王,我等就再无活路了。”
“血祭,血祭!牺牲一人,救下全村!”
……
陆景站在身上,低头看着一处原夏河细小支流旁边的村落。
那支流中,难得有些水,只是已临近干涸,水位极浅。
可隐约间,其中却还有一道阴影盘踞,让陆景微微眯了眯眼睛。
“血祭?”
那是村民正在进行着某种仪式。
一位年轻的少女被他们五花大绑,盛放在一处木桌上,又被十余个面黄肌瘦的人抬着来到河边。
那少女好像已经认命,既不挣扎,也不哭喊,只是穿梭在木桌上,时不时咽一口口水。
她渴极了,嗓子就像是被刀刮一般。
如今将死,这少女还在想……
“死了……也许比活着更容易。”
“而且我死了,若龙王开恩,父亲、母亲、兄长也许就可以……”
木桌上的少女心中这般想着,只是想到自此之后,家中的亲人便再也看不到她,令她有些难过。
对于河中道大多数人来说,死确实比活容易。
陆景早已换去了身上的白衣,身在河中道,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看起来太过奇怪。
他头戴斗笠,身穿一袭平常黑衣,名马照夜身上散发出来的微光,也早已熄灭了,看起来便如平常的马儿一般。
入河中道不过三百里之地,大旱灾祸就已如此严重。
可这三百里之地的旱灾不过持续了半载岁月。
早在六年之前,河中道北部大旱,令数千万人流离失所,令数百万人死在其中。
六年时间过去,河中道北部的大旱不仅没有变化,灾祸却已蔓延到河中道南部。
再加上前年黄滔河支流,也就是遍布河中道的原夏河河水泛滥,冲毁了河中道绝大多数庄稼……灾祸便进一步变得凶猛起来。
天上那一抹赤霞,在预示着河中道时时刻刻都在死人。
“河中道大乱,这些妖孽便明目张胆出来作祟了。”
陆景轻轻抚摸着身旁的照夜,哪怕微光不在,照夜也是一匹极为神骏的马,马身健壮,毛发光泽。
它听懂了陆景的话,张嘴嘶叫一声。
只是河边那些人太吵了,无人听到照夜嘶叫。
此时陆景另一只手已然落在腰间的呼风刀上。
恰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