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不来,玄都就要下雪了。」
一转眼,四五个月转瞬逝去。
苏照时苦苦等待七年的小姐,终于进了玄都。
可太玄京早已落了好几场雪,北川道陈家小姐最喜爱的秋色也早已逝去,只留下一片荒凉的冬日。
苏照时低着头,目送那马车远远离去,却终究不敢上去拦上一拦。
向来有脾气的安庆郡主看到苏照时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她冷哼一声道∶「我和盛姿半夜跑出来给你壮气。
如今你思念许久的小姐进了玄都,你却不敢去见一面?」
苏照时温厚的面容上,露出些无奈。
一旁的盛姿没来由想到陆景,思索一番,她也开口道∶「少年当负壮气,不能畏首畏尾。
照时,你都已经等了七年,难道还想再等七年?」
「陈家小姐如今在那轿中,可能也已经坐立难安,想要与你见上一面。」
盛姿和安庆郡主这般相劝。苏照时却越发犹豫起来。
「陈元都也随她一同进了玄都,他想要得殿前文试魁首,也想要得今年的状元之位。
以此彻底走出北川道,代表河北诸多世家,出仕玄都……
陈元都是她的兄长,向来也最为反对我与她……」
「所以你就怕了?」
安庆郡主皱眉道∶「你莫要忘了,你是当朝大柱国苏厚苍之子,乃是玄都乃至于整座大伏最强盛豪府的继承者。
北川道陈家虽然有一位儒道亚圣,也可代表河北诸多世家,也与河东世家也眉来眼去。
可大柱国威势,又何曾逊色于那亚圣?」
安庆郡主说话毫不客气。
苏照时沉默几息时间,又摇头道∶「父亲……本身也不同意我与河北世家的小姐有所瓜葛。
实际上,我只是孤身一人。」
苏照时语气里充满了疲累,也充满了无奈,他说话时,也还远远看着不断前行的马车,远远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夜晚。
盛姿不由叹了口气。
她看着苏照时落寞的眼神,越发觉得世间情之一字,最动人心,也最磨人心。
「陈元都进玄都,参加殿前文试……对于许多准备五载的士子而言,都算是一种不幸。」
安庆郡主眼帘微垂,道∶「国子监诸多先生弟子,即便是深夜,都在等候他。
他天性喜文章,字如珠玑,不过三十一岁就已经注解百经,读典二十余年,一朝响观流水,就入了神火境足见他过往积累。
明日他若能在殿前文试中得魁首,北川道陈家年轻一辈中,他将执牛耳。」
「照时,你今日若不去见陈家小姐,若真的等他得了殿前文试的魁首,再想去见只怕更难了。」
安庆郡主话语虽然并不客气,可是她每一句话语都在劝苏照时,让他把握机会。
盛姿听到安庆郡主的话,那始终盘旋在脑海中的身影也越发清晰起来,不由暗自担心道∶「陆景也想要参加殿前文试,陈家元都公子持亚圣经书入太玄京。
那明日……」
盛姿心中担忧的陆景,却也不忘勉励苏照时。「照时,你苦读文章二十余载,玄都许多名士也曾盛赞于你,可你这几年却越发消沉,你的经学学问明明也那般出彩,却不愿科举,也不愿参加殿前试。
我知你心中挂念着陈家幼鸣小姐,可若是你想要靠近她,总要努力些。
若你也可文章动天下,学问生浩然,也许会多出许多机会来。」
盛姿这般说着。
苏照时却依然低着头。
天空中风雪大盛,他不由想起陈家小姐病痛的双腿来,心中暗自担忧。
这般大的风雪,是否会令她难熬一旁的安庆郡主也听到了盛姿的话。
看似最为顽劣的安庆郡主却道出问题所在∶「我曾经听父王说过,河东河北数十座世家,自认恪守儒家正统,恪守许多儒家礼仪,早在太梧时代,许多古老的世家就已有传承。
如今上千年逝去,太梧朝已经消亡,但这些世家却依然屹立不倒
大柱国原本是河东苏家公子,却因为自身理念与河东世家有所冲突,独身走出河东,参军入伍。」
「世家礼仪比起许多玄都大府礼仪还要严苛,理念不同难以成婚,陈家小姐也不同于玄都大府少女,想要自己选择照时,也是失礼。
再加上大柱国因为过往原因,本来就与世家有所嫌隙照时与陈家小姐……确实难了些。」
安庆郡主说到这里,眼神微动,却又摇头道∶「可你终究要尝试一番,否则你这七年,岂不是白等了?」
三人在这夜色中沉默。
世人皆有烦忧,即便贵为大柱国府上的公子,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