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是什么十四境候补,与真正的十四境,哪怕只有一步半步之隔,依旧是一道天堑。
不曾亲自置身此境,便不知此境的玄妙神奇。只需说眼界一事,比如人间的凡俗夫子抬头望月,一团朦胧,成为练气士,便依稀可见月中山峦脉络,到了陆地神仙,在那天气清朗时节,竭尽目力,偶尔可见宫阙轮廓。跻身了上五境,稍微屏气凝神,定睛望去,便无任何月相变化,再没有弦满朔望的区别,等到证道飞升,抬头一瞥,一轮巨大悬空的明月仿佛近在迟
尺,触手可及,月中旧时宫阙与山脉起伏,纤毫毕现。
可是一旦合道,成为十四境修士,天地间便会多出一条专属于自身的道路。
解梦者,可见人间亿万梦境。大道涉及姻缘者,可以瞧见无数条红线挂空。
陈平安眼神熠熠光彩,冷不丁以心声问道:“虚君道友,你跟宝瓶洲田婉,北俱芦洲娄藐,桐叶洲韩玉树,熟不熟悉,有没有一起做过买卖?”
王甲甚至懒得搭话,这都什么跟什么。
陈平安笑问道:“虚君道友,你说自己是剑修,就是剑修了?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那我要是早点见着你,何必在剑气长城牢狱中,吃那么多的苦头,才成为一名剑修?”
王甲刚想要说话。
陈平安摆摆手,“意有所求,坑蒙拐骗,唬人而已,谁还不会。知己兄,我可是老江湖,论起江湖经验的丰富程度,宋高元几个年轻人加在一起,都不如我。”
看似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宁姚视线低敛,快速翻了个白眼。
曹衮和玄参对视一眼,宋高元这小子,何德何能,名字竟然能够出现在“几个”之前?
不过“知己兄”这个新鲜出炉的绰号,确实挺好听的。若是王猩水在这里,定要公道话一句,隐官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照理说,山上山下的论心论迹,如果再牵扯到是非功过,好像自古就是没有真正掰扯清楚的一笔湖涂账。只是单枪匹马行走江湖那会儿,曾听人言说一个比较勉
强的道理,不问过去是功是罪,但看现在是正是邪。”沉默片刻,陈平安下意识伸手轻轻拍打椅圈,思量一番,稍稍视线转移,望向司徒积玉和蒲禾那边,笑问道:“听了虚君道友的这些诚挚言语,是不是心里边气归
气,再设身处地,好像也算合乎情理?至多就是个真小人而已,并非什么穷凶极恶之辈?”
司徒积玉点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就算今天不做掉王甲,这位虚君道友的徒子徒孙,以后下山游历,悠着点。
蒲禾双手掌心抵住,搓手不停,说道:“理解归理解,手痒更手痒。”
陈平安再看向曹衮他们三人,“所以这个局,很用心,火候极好,因为是专门针对聪明人的。”
“王甲想要的效果,就是一个不合理,但是合情。”
“若无谢松花和宋聘两位剑仙在场,王甲还真不一定会走这一遭,因为你们聪明归聪明,金丹境界毕竟摆在那边,剑术还是不够高。”
听到这里,曹衮问道:“这个王甲,难道是在故意找死?”
玄参疑惑道:“我们就算中了他的圈套,激愤之下,合力出剑杀个仙人,当然半点不难,杀个飞升境,好像还是很难。”
宋高元说道:“当然很难,但不是全无机会,谢松花递出第一剑,宋聘的扶摇跟上,再加上蒲禾他们几个,至少有一线机会。”陈平安点头道:“这就对了,王甲要的就是这种一点点的可能性,才能不断积累出一个让你们情愿卯足劲递剑的结果。如果宁姚没有现身,他还有更多的激将法,环环相扣,表面上看似退让,实则牵着你们鼻子走,再不小心打伤屋内一二金丹剑修,尤其是当此地斗法殃及别处那些孩子,双方就不死不休了,王甲此行目的
,到这一刻,终于达成。”“他既不是什么剑修,之所以说这个,大概是瞧见情形不对,觉得避暑行宫那位侥幸建立不世之功的隐官大人,真是名不虚传,胸襟广大,气度海量,大有唾沫自
干的古风,比起某几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年轻人……”
宁姚听到这里,咳嗽一声。
提醒某人,你们难得久别重逢一场,
陈平安只好收起某门轻易不施展的本命神通,没办法,见着了曹衮几个,总感觉像是身在避暑行宫,忍不住,习惯成自然了。
“总之,王甲就是故意惹恼我跟宁姚,还有你们的,他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他也不是什么飞升境,只是个足可以假乱真的伪境而已。”
“对吧,知己兄?”
王甲闻言摇摇头,嗤笑道:“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姓陈的,要不要我祭出本命飞剑?”
曹衮笑道:“知己兄咋个还急眼了。是剑修就是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