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沉默片刻,忽然举头望向天空某处。
那是东南方向。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很无头无尾的一句话。
“我若成昊天,你在神国不朽。”
天空深处,云层遮掩着的某个地方,或者在群山里,或者在小镇上,总之是在昊天看不到的地方,忽然响起一声清啸。
那声清啸极长极亮,回荡在人间的天空里,显得极为欢喜。
听着远处传来的清啸,大师兄神情微变,有些凝重。
观主看着他平静说道:“得道者,多助,你和书院焉能不败?”
大师兄叹道:“利益使然,与道字何涉?”
……
……
听到这声清啸的人很多。
贺兰城里的唐军。从先前那场恐怖的震动里醒过来,正在四处扑火,场面有些混乱,这声清啸响起,却让他们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这声清啸里蕴藏着的欢愉以及绝然,欢愉到了极致处,便是疯狂,绝然那是对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的绝然,那是极度的自私。
宁缺也听到了这声清啸。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看着身前刚刚睁开眼睛的桑桑。低头在她额上亲了口。低声说道:“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桑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是重伤之余无力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宁缺低头。不与她的眼神接触。解开二人间的系带。然后跃起。
大黑马知道他的意思,继续向着贺兰城方向狂奔,如一道真正的箭。
宁缺跃下马背。脚刚落在地面,便向后方狂奔而去。
他的脚在坚硬的岩石上,踏出深深的足迹。
坚硬的皮靴,迅速变成柔弱破败的丝絮,然后被风吹走。
他像颗石头,被投石机砸出一般,轰向先前所在的那片山野。
轰轰声响,是他的身体与空气磨擦的声音。
他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
却依然慢了。
当他奔回山崖间时,看到了一幕触目惊心的画面。
观主与大师兄,正在花海间对峙。
一棵青树破空而至,压向大师兄。
大师兄以棍为剑,带动天地迎起。
正是最紧张的时刻,彼此牵扯,无法擅离。
这时候,却出现了第三人。
花海里没有花香,却有浓郁的酒意,薰的人直欲沉醉。
一名青衣文士,出现在大师兄身后。
他的左手拎着只酒壶。
他的右手从酒壶里抽出一柄剑。
他一剑刺向大师兄的胸口。
如果说观主天下第一,大师兄天下第二,那么他大概便是天下第三。
他是真正的第三人。
面对着观主和他的合击,尤其是如此阴险的偷袭,大师兄无法避开。
鲜血飙射,落入花海里,将黄色的野花,染成了红色。
宁缺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他想破口大骂,却没有骂,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脏话。
他悄无声息,就像颗真正的石头,敛去了与空气磨擦的声音,不去看师兄背后流淌的血水,眉眼间冷漠的像寒冰一样。
他的赤足踩在娇嫩的花瓣上,花瓣不碎。
他来到青衣文士的身后。
他没有抽出铁刀,因为那会被人感知,也没有用铁箭,因为那人和大师兄在一起,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偷袭。
青衣文士神情骤变。
毕竟是经历无数世事,境界极其高妙的大修行者,宁缺来的再快,再突然,再出乎意料,依然让他心境有所触动。
青衣文士感觉到了危险。
他的脸色变得很苍白。
他抽剑,便准备离开。
他是世间活的最久的两个人之一,那么,也就是最怕死的两个人之一。
不要说身后偷袭他的那个人,能不能杀死他,只是想到有危险,他便想要走。
大师兄不让他走。
这便是书院同门的默契。
他知道宁缺回来了,那么自己便要做些事情。
大师兄半侧身,将酒徒的壶中剑留了下来,右手举棍,迎着观主的无量,左手自棉袄畔摆起,指向酒徒的眉间。
天下溪神指。
这是陈皮皮的打架本事。
青衣文士一声怪叫,掩面而退。
这一退退的极妙,避开天下溪神指,更关键的是,抢先把自己送进宁缺的怀里。
主动与被动之间的差别极大。
这一退,便至少能够让宁缺的杀势弱上三分。
宁缺看着那道在大师兄体内弯曲的剑,想象着那种痛苦,再也无法压制怒意。
他像石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