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屁股坐到车轮旁的雪堆里,捧着一大碗热粥,开始呼啦呼啦吃起来。
雪虽然停了,寒风还在肆虐,大树上的积雪不时被风拂落,落在板车上,也落在他的碗里,他看着空中洒落的雪花,忽然有了说话的念头。
“你明知道老师是正确的,为什么还要坚持走这条道路?”
陈某听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微笑说道:“我走的又是哪条道路?”
陈皮皮用筷子敲了敲碗沿,说道:“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应该很清楚人类和昊天终将势不两立,无论是永夜还是别的,最终人间都会面临灭世,那为何你还要站在昊天的阵营里?信仰并不是合理的解释。”
无数年来,修行到陈某这种境界的大修行者只有八人,到了这种境界,自然难言什么虔诚的信仰,而这正是陈皮皮想不明白的地方。
陈某说道:“选择和信仰无关,只与道理有关。夫子和轲浩然以为人与昊天是对立的关系,但在道门看来,人类与昊天是相生的关系。”
陈皮皮说道:“封闭的世界,难道不会觉得无趣吗?”
陈某说道:“道门认为肃穆与衡定是一种永恒的美,佛宗认为循环与轮回是一种因果,有开始便必然有结束,这样的一个过程才是完整的过程。夫子想要打破这种完整,便离永恒越来越远。”
陈皮皮说道:“哪怕那种永恒没有自我的意识?”
陈某说道:“寂灭便是永恒,我们来自何处,便要回到何处,在那个世界里,你我便是昊天,昊天便是你我,为何还要分你我?既然在生之前,这个世界不曾有你我,那么最终自然也不应该有你我。”
“这便是我的道理,或者说我的信仰,无关对错。你老师或者不是错的,但在我看来,他是错的,既然如此,自然不能同道。”
便在这时,山林里传来缓散的蹄声。
陈皮皮捧着粥碗回首望去,只见林后萧瑟一片,风雪已停却还未晴,有个女子牵着匹黑马穿林打叶而来。
他自然认得大黑马,却不认得牵马的那个女子。他望向大黑马,大黑马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畏怯地低下头颅,前蹄轻踢。
陈皮皮望向那女子,觉得那女子容颜寻常普通,却隐隐散发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息,然后他在女子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他很震惊,看着她有些圆胖的腰身,说道:“你怎么长这么胖了?”
桑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想起桑桑已经不是桑桑,自嘲一笑说道:“我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本就是个胖子。”
他本是最虔诚的昊天信徒,然而随着这些年在院后山的学习,在夫子身前耳濡目染,生命里又多了很多像宁缺唐小棠这样不为道门所容的人,对昊天的信仰或者说态度早已发生了很多变化。
如果是五年前的他,此时应该是跪在她的身前,但如今的他,却如此随意地站在她的身前,即便是手里的粥碗都没有放下。
昊天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见得有一碗粥更重要。
他满怀感伤说道:“现在想来,我和二师兄真是犯了大错。”
当初在院后山,大师兄始终对桑桑存有某种jǐng惕,而君陌和陈皮皮在看过桑桑捧灰之后,便成为了她最坚定的支持者。
人间有桑桑,夫子才会在泗水畔离去。
要说君陌和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悔意,自然不可能。
“虽然犯过的错,往往都无法弥补,可能也没有能力弥补,但人生在世,总要尝试一次,如此方能心安。”
陈皮皮看着她认真说道,微胖的脸上露出令人心折的微笑。
他把筷子搁到粥碗上,遥遥一指点出。
以院不器意驭天下溪神指,山林间骤然叶落,有积雪卷起成一道雪线,自不可测之处而来,捉摸不定而去,刺向她的脸。
……
……
(还有一章,肯定会非常晚,或者要到凌晨六七点才能写出来,大家明天起床看也成,我努力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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