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实就是这样的令人哭笑不得。
之前在奥尔巴尼会议上,富兰克林痛斥“十三州各州议会和大多数人在观点上都是狭隘的,相互嫉妒,并怀疑任何中央税收当局”。
讲了一通的道理,最终无可奈何。
大顺这边,连道理都没讲,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讲道理呢。
只是派兵支持了一下法国,在南部袭击了两个种植园,最后在费城附近的荒地上展示了一下军事力量。
于是之前那些让富兰克林头疼不已的困难,似乎一下子就解决了,很多人一下子就想通了。
觉得还是组建一个十三州的共同议会、并且拥有征税权和军事力量比较好。
大顺展示了军事力量后,就在军队的驻地附近,搭建了几座巨大的帐篷,作为和这些各州有头有脸人物的会谈地点。
会议的第一天,就是在一个大家比较不扯犊子的氛围下进行的。
说大家不扯犊子的原因,是因为北美这群人,没有上来就先扯一通《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然后由此条约引申出了【国际法】——对任何非基督徒的土地,都遵循【发现即获得所有权】的原则。
因为要是扯这个《国际法》的话,有点像是指着和尚骂秃子。
大顺的百姓既不是基督徒,大顺也不是一个基督教国家,所以按照这个《国际法》,那么大顺的土地都可以被作为基督教国家的殖民地。
这就属于没事找事了。
毕竟,《国际法》这玩意儿,和那些小的部落、毫无抵抗能力的国家,谈谈还行。
和大顺这样的国家,谈《国际法》,大顺就不得不提出质疑了:我都没参加,算个屁的国际法?哪来的国际?
再说了,要是从这个条约开始扯起来,引申出的那些东西,容易招致大顺这边军官的不满,觉得是侮辱:合着照你们这么说,大顺就该做殖民地?
到时候,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流血漂杵……直接把费城给烧了,那就不好了。
所以呢,既然【发现即占有】的扯犊子的国际法不能谈,那么也就不需要辩经,便可以直接谈点正事了。
有些事,只要不辩经,谈起来非常简单、轻松,以及大家不至于驴唇不对马嘴、鸡同鸭讲。
毕竟,来这里参加会议的各州“精英”,其实按照大顺这边的道德观来看……都他妈是一群什么牛鬼蛇神?
比如马里兰州的代表,马里兰州州长之子、上一次奥尔巴尼会议的主持者之一,本杰明·塔斯克。
放在大顺,那也是被抓进监狱“锁在尿桶上”的人物。家族的主要致富业务,和老舍《茶馆》里的刘麻子差毬不多,拐卖人口、买卖妇女。
比如纽约州的代表,威廉·约翰逊……一开始是天主教徒,他叔叔升任海军少将之后,给他在北美找了个门路,便立刻发表了措辞严厉地痛斥天主教和罗马教廷的宣言,宣布自己皈依新教了。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只能算是为了追求一下自我上升通道什么的。
但缺德的是,历史上的西部边界问题上,他拿到的西部土地,一开始是在分水岭以西的,为此他“代表北美人民的利益”,和英国政府“据理力争”,把分界线向西挪了挪,把他圈的地包括进去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倒是可以说什么为别人争取利益也不妨碍为自己争取利益。
关键是,边界线挪到他的圈地边界后,他立刻跳反,坚决支持英国西部法令,认为任何越界的人都该受到惩罚。原因是华盛顿等人的圈地更靠西,而如果继续西扩边界,必然引来印第安人的强烈反弹,他的圈地也会遭到报复。
这就实在是过于……过于操蛋了。你上了车,就要把车门焊死?
基本上,来参加会议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这种道德败坏、牛鬼蛇神、奴隶贩子之类的人物。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这群人,是真正的利己主义者。
真正的利己主义者,和傻乎乎的自以为是利己主义者实则是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的假利己主义者,相比起来,还是前者更容易打交道。
最起码,这群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慷慨激昂、什么时候该大谈爱国。
当然,大顺又不是来做好事的。
在刘钰看来,北美的雷埋起来,非常容易。
因为历史上的北美独立战争,既是反宗主国的殖民地独立,也包含了很浓的阶级的斗争色彩。
这里面指的,便是将反英派的人的家产、财产全部没收,进行了内部重新分配,极大地缓解了北美的内部矛盾。
明明是阶级上的斗争,却披了一件亲英、反英的外套。这极大地影响了北美人民的觉醒,使得真正的矛盾被掩盖了——这个语境中的觉醒,和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