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r> 封建王朝嘛,但凡自耕农阶层能够稳定,统治就没问题。
可自耕农阶层,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往下滑,而不是往上跃。
朝鲜国这边第三种姓的良民,娶不着媳妇之类的,那也只能找不在阶层之内的贱民。
虽然此时因为“良民”数量不足,从一滴血原则,改成了母系原则。好像也就改了没多少年。
可稍微一想,要么这纯粹是闲着没事干改着玩。
男良民找女奴婢,生的娃还是奴婢,这等于没改。
反过来,男奴婢,找女良民,这才有意义,但又不太可能,男权社会下,女良民为啥要找男奴婢?
要么,如果不是纯粹改着玩的。
那么就可以反推出一件事:即朝鲜王朝的中央集权,其实理论上已经崩了。只不过因为离宗主国太近,和惯性在维持。
显然,这么改的原因,并且改动真有意义的前提,是大量的良民,投靠给贵族阶层当奴婢了。
或者因为税赋问题等,使得大规模出现了类似于明朝诡寄投靠的现象,被税逼的宁可去当奴婢也不当良民。
所以给朝鲜王室逼急眼了,不得不改一滴血原则,为母系原则,试图控制更多的良民。
应该说,也就幸好朝鲜国距离太顺太近。
但凡远一点,不在直接干涉范围之内。
通过奴婢从母法、还是一滴血原则,就足够推出来,其王权所掌控的力量,越发衰弱;掌握了大量人口、土地、奴婢的贵族,要按天朝的传统,早就狗脚王了。
这种情况下改革,肯定要出大事。
而且肯定越改越乱。
让奴婢从良,这不是从贵族士大夫嘴里夺食?
刘钰估摸着,伴随着开埠导致的一系列情况,朝鲜国的内乱,可能也就这几年了。
贵族可以免税、逃税。
税赋都压在良人自耕农身上。
开埠导致的小农破产。
大量的良民肯定往贵族士大夫名下跑。
很简单的道理。
假设理论上十一税。
原本一百万良民,交理论上的十一税。
现在这一百万良民,都往贵族士大夫名下跑,去当奴婢。
那这一百万良民的税,就得压在剩下的三十万、五十万身上。
朝廷收税,就此时的行政能力,肯定是包片收。你这个县理论上交多少税,良民少了,良民身上的负担就算是理论上十一低税,到时候估计就是三一税、二一税了。
那还不往贵族士大夫名下跑当奴婢,还傻乎乎地当良民呢?
理论上,良民可以科举成为第二种姓……但理论上,考科举的前提得要脱产学习且识字。
为了这个理论上的种姓特权,去交二一税?还是放弃这个理论上的种姓特权,去给人当奴婢投效?
这事儿,大顺这边的人,读读前朝史,还是门儿清的。
改革改革,基本上就是黄宗羲定律。
理论上新税取代旧税。
实际上多半要变成新税加旧税。
现如今大顺更逼着朝鲜国开埠贸易。
原本可能要憋个五六十年才爆炸的矛盾,现在多半就要炸了。
甚至可能改革有点成果而续命的机会,开埠之后,那是一丁点机会都没了。
再说,开埠之后,各路搜集情报的人,也没闲着。刘钰心里有数。
炸,也就这几年的事了。
刘钰琢磨着,也该培养点带路党了。
朝鲜国一旦炸了,大顺肯定是要出兵干预的。
至于说,怎么个干预法,主动权在大顺这边。
是废除贱籍、均田布德、三年不征、贱人从良、丈量土地,然后郡县?
还是坚决站在反动势力一边,以更多的特权为出兵代价?
这倒无所谓。
大顺又不是汉唐。
土地私有制是基础,郡县之后,肯定是和大顺这边的土地制度一样。大顺的官员,也压根整不明白国有土地那一套东西了。
今儿均了,三年就有一堆被兼并破产的,正好进煤矿。
实际上,速度要快得多。以刘钰在阜宁县的改革来看,均田之后,即便有青苗贷,兼并和贫富分化速度,依旧非常可观。
当然,如果选择郡县一之,那就需要一批精锐的带路党。
要年轻。
要相信“天下”这个概念,而不是去相信“国族”这套东西。
要支持均田,并认为均田是仁政,大顺出兵是吊民伐罪。
要懂汉语,且通儒家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