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r> “国公的意思是,这本书,是教人怎么看透问题。需得看透问题,才大概知道该如何解决问题。这逆练……”
刘钰笑道:“所谓逆练,就是浑水摸鱼,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回避,以末为本,以次为主。本无矛盾,制造矛盾,来掩盖真正的矛盾。”
“毕竟首先你得知道真正的矛盾是啥,才能够回避、隐藏真正的矛盾。但实际上正练是教你怎么解决的,逆而用之,其妙无穷。”
当即,刘钰便用林敏基本能够理解的道理,分析了一下这一次盐改问题的各种矛盾。
所有矛盾的根本,就在于大盐场初步工业化模式,对小盐户小生产者模式的冲击。
在这个根本矛盾下,又生出许多由此产生的对立。
先讲清楚了这其中的主要矛盾。
林敏联想了一下刘钰说的“逆练”,恍然大悟。
“国公在淮南垦荒,也可以算作是为了掩盖这个根本矛盾。”
“无中生有,将盐户的小生产模式与淮北大盐场模式的矛盾,引导为垦荒公司和盐户之间的矛盾。”
“假如淮南不垦荒的话,说不定就有人能看透这件事的根本,把问题引向大盐场?”
刘钰笑了笑,又把剩下的几项衍生出的、或者制造出来的矛盾,分析了一下。
最后,他提出了“逆练”之后,找的两个解决办法。
“第一个办法,便是把垦荒公司和原本盐户之间的矛盾,引向盐户自己内部的矛盾。”
“将有草荡产权的盐户、和无草荡产权的盐户,对立起来,制造他们之间的内斗。不给他们联合起来,反对大型蒸汽机晒盐公司的机会。”
“斗则内耗,耗则无力,无力则势微,势微则可破。”
“第二个办法,叫做扛着仁义大旗反仁义。”
逆练之后的第一个办法,让盐户内斗,让有草荡的盐户和没草荡的盐户,先打起来。
这个办法,林敏觉得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甚至,他联想到刘钰让垦荒公司先不要轻举妄动的举动,隐约间好像野有思路了。
而第二个办法,所谓的扛着仁义大旗反仁义,这就让林敏有些不得其解。
这件事,必要林敏这个江苏节度使配合,否则根本做不成,必然会弄的一地鸡毛。
是以刘钰便道:“林大人,你要先想一想,这些反对圈地的盐户场商,他们到底在反什么?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到底为什么反对?”
林敏思考一阵,嗯了一声。
“我明白国公的意思了。他们反对的原因,不是要维护他们做正常盐户的身份。”
“他们反对圈地,不是反对圈他们的草荡。而是反对,垦荒公司圈那些‘无主’的草荡。”
“他们不反对圈他们的荡地,因为给补偿。但反对圈无主公地,因为他们从无主地得利,但却不给补偿。”
这个本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东西。
如果每个盐户,都是正常的、合法的盐户,那么垦荒公司给的条件,相对他们原本吃蛆的生活,非常优厚。
虽然,其实这个条件,是朝廷放开了淮南盐政之后,放松了“不需垦荒”的政策而导致的。
也虽然,这个条件的根本,是因为制定条件的人相信小农经济的抗风险能力极差,而且这里种地需要技术,三年之内必然破产,然后可以低价收地。
这等于是公司几乎没花钱,把地给骗到手了。
要不然,给现金补偿的话,还更贵呢。
现在就给盐户补偿25亩地,一分钱不用给了。这个修水利的时候,得地的盐户也得上,毕竟以后得用嘛。
等着两三年后,地力耗尽,贷给点钱,就按36的正规利息,还不起收地,说不定还能白赚一年利息呢。这一年利息的欠债,正好做工偿还,也不用发工钱了。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小农破产非常容易是真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这倒是句废话了。别的地方不管说,就苏北现在这种还未冲刷反草的盐碱地,加墨西哥棉,加水灾、风暴潮、加反盐,单独小农三年若是竟然还不破产,只能说王母娘娘是他亲妈。
但在这些盐户看来,自己能够拿到二三十亩初步开垦过的土地,而且还可以组织村社,租赁耕牛,借用公司的水利设施,这可以说是非常优厚的。
不会种棉花不怕,人家咋种自己就咋种呗,似乎那还不简单吗?
万一自己积攒了家业,最后兼并百亩土地,当了地主了呢?
之前,可是严禁垦荒的,怕耽误盐业生产,怕煮盐的草不足。
现在大部分的反对者,真要分析本质,他们反对的不是圈他们的草荡,而是反对圈那些‘无主’草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