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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越富、越有钱、赚钱越快,皇帝就越担心,大量的工商业的钱用来买地,使得土地兼并问题加剧。
而大量的资本用来买地的担忧,又源于土地收益率太高。
大顺的地价奇葩的低、地租奇葩的高,都导致了买地的收益率实在是太高了。
既然商人逐利,那么,明显的,钱会往买地上流动。不只是皇帝担心的这一年几百万漕米的买扑钱,还包括任何工商业从业者。
皇帝不是站在古典的“大家都是做生意了谁来种地”的角度考虑的,而是纯粹站在“商人这么有钱买地兼并怎么办”的角度考虑的。
除非,土地不能买卖,使得钱除了流向工商业之外,没有别的钱生钱的途径。否则,这种事是很难禁止的。
去和商人讲道理:哎呀,不要囤地造成兼并,应该把钱投入工业,只有发展工商业才能让国家富强。
商人看看土地的收益率和风险性、再看看工商业的收益率和风险性,心道我可去你吗的吧。
靠情怀和道理,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皇帝担心这个,刘钰也只能实话实说。
“陛下圣明,所虑极是。”
“此事既是因为治水而起,臣也请以治水喻之。”
“钱流动起来,可称资本,资本就如流动的水。”
“流到此地,便要分叉。”
“一边是天朝内的土地。”
“一边是工商与南洋荒地。”
“古来治水,无非一堵一疏。”
“这事也是如此。”
“堵者,或抑兼并、或行手段使买地收益降低……亦或惊天动地,拼着天下大乱,均田不得买卖。”
“疏者,便让工商南洋之利,高于在国朝买地的收益。商人逐利,自然会去。”
“这一堵一疏,皆关乎国家大政,非一州一府所能为也。”
“加税、减摊派力役,这是堵。臣对天朝内部的事,所知不多,亦不曾为政地方,非臣之所能。”
“但在工商一事上,臣自信还有一些手段,能保证这些钱流向南洋。亦可保证这些钱,有一部分是以安置流民灾民的方式花掉的。”
“陛下所虑,其实是天大的事。商人固然囤地买地,那么各地士绅乡绅地主就不买地囤地了吗?这件事要解决,恐非人力所能。”
“既非人力所能,臣以为,何不另辟蹊径?买地囤地,是因为人们爱土地吗?不,只是爱钱。”
“既如此,想办法让他们有更好的赚钱的路,这才是治标之上策。至于治本,除非古儒一派复井田之议,否则无解。
“百姓是因为没有地而活不下去吗?对也不对,但更准确来说,是他们除了土地之外,再无其余可行的谋生手段。若是另有手段,或做工、或从军,或出海,便无土地,他们也饿不死。”
“既如此,便给百姓找一条拥有自己的小地之外的谋生手段,亦是可行之法。”
“南洋广阔,土地肥沃,一年多熟。”
“既不可井田,有些事是早晚的。但,疏通至南洋,亦可延期。”
“臣既有手段,让他们把钱投入到西洋贸易上;便有手段,让他们把钱投入到南洋。”
“至于说,钱越赚越多,将来利润大的都赚完了,又来考虑土地……臣以为,既不能治本,那就不如在默认必然如此的情况下,想办法控制在沿海几州几府的范围内。”
“即便兼并,百姓亦可去南洋求活,沿海方便。或者,亦可救济。”
“与其假装能够解决,假装卖力去做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实在不如不要讳疾忌医,便认了这件事解决不了,想办法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对此,臣已有一些想法,或可控制在沿海或江南几州几府之内。但尚需细思。”
皇帝眼前一亮,心道既有办法,那就好说。若只是控制在江南或者沿海各地,确实好解决。怕就怕这些商贾赚的钱,跑到河南山东京畿湖北陕西等地囤地买地,以至于百姓无可活、又没法下南洋,那就只能造反了。
福建广东各地既能下南洋、闯台湾,这些地方造反的就少。而且即便造反,多半也成不得事。倒是河南陕西安徽等地,若真兼并过重,必出大事。
刘钰只说这想法尚需细思,皇帝也就没有再问。
心里权衡了一下各方的利弊,本就有倾向性的想法,最终敲定。
于是将廖寒辉召到身前,语重心长。
“卿也听到了。”
“治水一事,关乎海军、贸易、南洋、漕运,乃至土地、井田、赋税……凡此种种,哪一个都是社稷大事。”
“无海军,不可海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