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r> 武德宫之前是只学术、不学道的。
现在跪在身前的这些人,到底算不算学了一种新的“道”?
动辄谈贸易、劳动量、财富、货币、分工……儒家六艺里,怎么也说不出这些东西吧?
礼、乐、射、御、书、数,这些东西应该算在哪一个里面?
当然这不过是为了面上过得去的政治争取,不归纳于内,也能找到别的理由。
问题是,这些人回答的东西、考虑问题的思路、思辨的方式,不管是好科举出身的、还是武德宫出身的,都格格不入。
就以皇帝询问的“爪哇该如何治理”一事来说。
西爪哇,要不要土改、分田于小民?
其实,不管是此时在这里跪着的,还是那些没在这里的科举或者武德宫或者勋贵出身的人,有才能的给出的答案肯定是一致的:要改。
答案是一致的。
但是,出发点,或者说“为什么要改”的理由,却完全是不一样的。
这就和刘钰认为的“汉明得国之正”,与大顺或者大明官方意识里的“汉明得国之正”,结论是一致的,理由却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基本类似。
一个是底层的反抗是得国之正;另一个是没当过蒙元一天的官没拿过蒙元皇帝的俸禄是得国之正。
答案一致。
思路可谓千差万别。
于西爪哇土改问题,也是如此。
科举或者武德宫出身的人,回答的理由,基本上可以分为几类。
仁政,这是口号。
实则,分田于小农,此抑兼并政策之延续。
抑制豪强。
方便流官。
革除当地的“土司”势力。
编户齐民,便于统治。
瓦解当地“土司”和“豪强”的势力,使得朝廷可以对西爪哇进行控制。
而此时跪在皇帝面前的这些人,给出的理由,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认为,西爪哇要土改的理由,这些人几乎都差不多,而且前面的却截然不同。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土改之后,使得西爪哇的农民耕种土地,使得他们的收益归于自己,提升劳作的积极性。而他们种植水稻、棉花、咖啡、靛草等,又正是大顺所必须的。
大顺的铁器、布匹、木器、农具等,可以换取他们种植的稻米、棉花、咖啡、靛草。
相当于,以极低的价格,收走了西爪哇农民的收获。
咖啡等,可以卖到欧洲换金银货币。
稻米,可以稳定江南的米价;棉花,可以让江南纺织成布,再换取更多的南洋棉花靛草。
如此一来,既可以展示与荷兰的“强迫种植制”完全不同的仁政,又可以极大地促进大顺的工商业发展,为江南工商业提供足够的原材料的同时,还可以打开一个南洋的市场。
他们认为,西爪哇的土改,将会提升西爪哇农夫买东西的潜力。他们买的布越多,大顺赚的钱越多,赚到的稻米棉花靛草等原材料就越多。
如此一来,一则,使得工商业兴盛,缓解大顺因为人头税取消之后的兼并之风下,大量破产农民的求活问题,可以去城市做工嘛,生产的东西再卖给南洋;二来,也可以加深对南洋的控制,使得南洋离开了大顺,毛也造不出来。
而这,也造就了皇帝嘴上对这些人连连夸奖、内心却考虑权衡着权力与政治继而产生了担忧。
武德宫与科举,那是白马、黑马。
大顺担心,全他娘都是黑马,一片漆黑,以致出现前朝之祸,儒林在基层彻底壮大。
所以弄出一堆白马:别以为就你们黑马能拉车,逼急眼了,老子用白马拉车。
不过,这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们。
威慑性的力量,只有在动用之前,才有威慑力。一旦用了,就卵用没有了。
你们好好的,看上去朕可能会全用白马拉车,而且白马的数量也够,但是你们且放心,你们别做的太过分,朕也不会全用:大顺还是保天下之道统的嘛。
虽然降衍圣公为奉祀侯,但也没一撸到底弄成平民不是?
虽然整天嘴上吓唬你们,要用武德宫出身的来执行皇帝的意志,但也是吓唬吓唬你们,你们同意朕的妥协意见,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大家还可以商量嘛。
可现在,眼前这些人,与武德宫、科举之间的关系,可不是说白马、黑马,现在又多了种黄马。
而是,这是一群有犄角、偶蹄的、反刍的黄牛。
非说他们都是四个蹄子,都有尾巴,都有耳朵,都俩眼睛,然后说他们和不反刍、奇蹄的、没犄角的白马、黑马没啥区别,就是一群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