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的犹豫,李欗给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回答。
心里却想,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和我说这些事,虽说你在劝我,但仔细想来,也确实有道理,你给指明了路,我为什么不支持呢?
于公,李欗觉得这样确实有利于天朝。
于私,考虑的可就多了。
刘钰一直在说,如果对外不扩张,那么海军的命运,就是前朝宝船的命运。
当南洋问题解决,而不再继续向外扩张的话,海军现在的规模是超标的。如果只是要守南洋,把现在的海军砍掉三分之二,依旧可以。
海军是吞金兽,一吨位30英镑、百两银子,这是最低价。随随便便一艘战列舰,就够救一县之灾。
如果只是为了守南洋,海军可以裁撤许多,也便于朝廷省钱。
这对李欗这个总督海军戎政来说,当然不是好事。
凡为皇子者,即便做不到太子,也因为之前的宗教前科、身体缺陷等因素不可能继承大统,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
手里的权力,当然是越大越好。尤其是部下众多,总得给部下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削减海军,李欗这个总督海军戎政也就成了空壳子了。
按李欗所想,真要是和英国人在印度打起来、甚至将来把舰队开到阿姆斯特丹帮着荷兰打英国,那海军当然还得继续扩张。
如今天下,就这么几个海军强国。不和这些海军强国打仗,自己这总督海军戎政,哪有权势、战功?
之前海战的时候,刘钰说真要爱兵,就多花钱造舰、改善武器。
李欗心想,爱兵怕是难,但爱军官还是可以爱的,军官渴求的可不是那三瓜俩枣的军饷,而是战争、功勋、胜利的赏赐、俘获战舰的赏金。
真要是海军自南洋之后趴窝了、裁撤一半、封存一些,那海军军官们眼里……李欗心道,那我就是个屁了。
又想着,这当口,鲸侯此战之后定是要交枪杆子的。自己以后就要为海军争取军费、利益了,鲸侯这么说,亦算是临走之前的交接吧?
想到这,李欗又道:“鲸侯讲的道理,我是真的明白。而且内心觉得非常正确。”
“任何企图到此为止的理由,应该都不能将我说服。至于鲸侯的奇计,我无论如何是支持到底。甚至……不惜犯言直谏。”
“想来父皇仁慈宽爱睿智,当也知我是出于公心,而非私念。”
“若鲸侯之大略能成,联荷、法而破英、葡,打破英国人的《航海条例》,我看每年至少能多换个大几百万两白银,即便不入国库,亦是藏富于民。”
真正知道这个计划之后,李欗确实是支持的。
不管是出于浪漫的大争之世的时代幻想,还是出于自身的利益,可以说如今朝中高官中,最可能坚定和刘钰站在一起的,排在首位的,肯定就是他了。
从海军初建,到担忧南洋,再到今天终于要考虑走出南洋、甚至将来泊靠阿姆斯特丹准备真正以武力干涉欧洲政治,这种波澜壮阔的成长,李欗亲身经历过,也就感受过其中的浪漫,难以割舍。
对李欗表态的支持,刘钰道了声谢。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我是盼着此事能做成的。即便此战之后,我当不再过问军务细节,但即便为陛下谋财,此事无论如何也要做下去。”
整个战略,已算是八字有了一个撇。剩下的,真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大顺内部若能搞定,不论输赢,都将彻底改变世界的格局。
输了,阿姆斯特丹金融中心地位丧失,金融资本家跑到伦敦在英国寄生。资本寄生,法力无边,英国将迎来一波起飞。借着大顺打击荷兰的机会,全面接管荷兰的金融和运输业,以及市场,那就谁都控不住了。
赢了,西欧金融资本从属于大顺的手工业产能和蒸汽机,潮水般的手工业产品,彻底冲垮欧洲刚起步的、尚需要高关税和行政命令保护的棉纺织业。
之前不管是打罗刹、伐日本,相对于这件事来说,当真算是小打小闹了。
…………
两个月后。
刘钰和李欗依旧还在巴达维亚总督府住着,不过此时巴达维亚已经不叫巴达维亚了。
这个亚、那个尼亚,一听就是罗马地名风格。巴达维亚,是荷兰的罗马时代的旧名。
就是那个荷兰精英们编造出来企图塑造共同体、但被奥兰治派反感共同体传说中的共和制度而将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的“巴达维亚共和国”的巴达维亚,或者,叫巴塔威尼亚。
大顺占领之后,也没有恢复城市的旧名“雅加达”,胜利之城。
而是改了个土里土气的名字,椰林城,或者叫椰城。
原来的总督府,也改名为爪哇军镇衙门。
连同原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