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钰在彼得堡的前科,太沉重了。
本廷克等人不得不怀疑刘钰就是来拉威廉政变的。
威廉这边不是能不能上台的问题,而是想不想上台的问题。
荷兰的百姓已经积累了太多的不满,谁都清楚。
奥兰治家族的威望在这摆着,真的是登高一呼即可,第二天就能入主阿姆斯特丹。
可问题是,上台之后能怎么办?
站在百姓一边,斗寡头、加商税、加遗产税?
那不是和死没有任何区别吗。
不站在百姓一边……
不上台,百姓还有个念想,还有个盼望,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换个执政官一切就好了。
上台之后不站百姓一边,奥兰治家族就算是彻底失去了执政的机会了,真的只有这一次机会可用了。
下一次,荷兰的百姓可能就会直接选第三条道路了。
本廷克伯爵一开始的设想,是让威廉效仿一下“凯撒从高卢归来”。
他觉得英、俄、荷联军,打打法国,还是能打赢的,普鲁士未必会真的愿意跟法国走到底。
既然能赢,那当然是让奥兰治家族去刷威望啊。
威望刷起来,军队支持,再效仿大明的内阁制度,搞一次全面集权,废除议会,形成以奥兰治亲王和内阁为核心的集权荷兰。
想的挺好。
可伴随着俄国政变,这就有些不太现实了。
外交局势已然是波云诡谲起来。
法国处处胜利,已经攻下了波西米亚,占领了布拉格;准备进攻汉诺威的大军,已经集结在了奥属尼德兰附近,警告荷兰麻溜的和奥地利断盟,否则这支大军可能就顺便来荷兰了;普鲁士占了西里西亚;巴伐利亚选帝侯已经拿到了波西米亚国王的头衔,神罗各国都准备选他当皇帝了。
偏偏这时候,俄国居然政变了?
而且还是中法两国主导的,上台的是个人尽皆知的法国教育出身的公主,还和法国大使有些特殊关系,俄国很可能加入法普同盟……
这时候,怎么上台?
上台去输去?
那就不是“凯撒从高卢凯旋”了,而可能要变成“克拉苏从安息逃回来啦”。
现在刘钰居然刚从彼得堡回来,就跑来拜见,这故技重施、准备政变,简直都要写在脸上了。
所以,俄国的政变到底有多么简单?能让刘钰如此自信地觉得,在俄国做过一遍的事,在荷兰就能再做一遍?
而且,政变这种事,得准备上位者同意才行,只要坚定地拒绝,想必刘钰也是无计可施。
这里是荷兰,不是大顺。
黄袍加身这种事,在荷兰不算什么事,而且奥兰治家族本来就有资格穿。可现在是能穿而不想穿,可不是想穿没机会穿。
本廷克的想法,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该见面,还是得见的,这是贵族圈子的事儿,该有的礼仪还是得有的。
但见面,又不见得非要接受刘钰的蛊惑,只要被蛊惑者坚定心念,再怎么蛊惑也是没有用的。
照着这样的想法,奥兰治家族的威廉,向刘钰发出了邀请。
刘钰对回馈邀请的反应也很迅速,从彼得堡回来的第四天,就来到了威廉在弗里斯兰的庄园。
荷兰首富就是与众不同,这庄园很气派,除了这三个省的执政之外,威廉还继承了一大堆神罗小国的旁支的爵位、庄园、土地。
娶的又是英王乔治二世的女儿,有着正式“prcessroyal”封号的长公主。这玩意儿可不是第一个出生就自动获得的,而是得册封的。即便这位长公主得过天花,满脸麻子,但那也是长公主啊,居住的“宫廷”当然不可能差。
这所位于弗里斯兰省会莱瓦顿的庄园,是按照联省执政的规格建造的。
不过刘钰是没兴趣欣赏这里的建筑,夏宫和没有被拆走的琥珀屋都见过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值得欣赏的。
他这次来,是来主动“灰头土脸”的。
既不准备干仗,也不准备吓唬人,故而也不像是去彼得堡那般把所有能拿枪的都带上了。
就几个亲随跟着刘钰,一切从简。
终究,他的官方身份,是大顺的侯爵、全权特使。
如今的奥兰治家族,又不是荷兰的执政官,只是北方三省的执政。
按照外交礼节,如果刘钰是官方身份的话,其实应该是奥兰治家的威廉,去阿姆斯特丹见他,而不是他来这地方见威廉。
这事儿有关国体,他可不敢胡搞,只能以私人身份来见。
在一套乱七八糟的欧洲礼节的接待后,刘钰总算是见到了这位鸡胸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