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阁内,火炉旁,看完一份份抄录的情报,邵平波将一叠密件往案头推去。
黑水台的人员将机密信函收走,阅后既焚,不太机密的则未做处理,就堆在了案头一旁,以备邵平波随时翻阅。
待黑水台人员烧完该烧的离开后,邵三省奉上热茶给沉思中的邵平波,试着问了声,“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吗?”
邵平波貌似自言自语道:“苍州之变,天下震撼,这是一场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剧变,非南州攻打定州可比。南州攻打定州,是燕国内部的事,是内部的利益之争,牛有道还要借燕国的势,明眼人都知道,不会把事给闹大。苍州之变则不然,是真正的内外勾结,是真正的叛变,明眼人同样知道,这事的背后有宋韩两国的影子。”
邵三省:“太叔雄…”
邵平波猛然抬眼,目光急骤射去。
“呃…”邵三省忙改了口,“是陛下,陛下不是已经派了人对两国施压吗?”
邵平波看向自己身上的银狐裘披,抬手摸了摸,“何止是陛下,据黑水台谍报,齐国和卫国也皆在向韩宋两国施压,西三国目前都不想看到东四国有谁坐大,然鞭长莫及,韩宋两国不会理会。齐国甚至以断绝战马供应为要挟,也难令两国动摇,两国心知肚明,现在断绝也无妨,国与国之间的态度永远是此一时彼一时,只要两国得手,齐国也只能是接受现实。”
邵三省:“赵国居要害位置,赵国态度如何?”
邵平波:“燕国内部乱象丛生,与灭亡前的秦国状况何其相似,这是秦灭之后再次出现的千载难逢之机,有大快朵颐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海无极不是吃素的,也想分一杯羹,只是迫于西三国的压力而已,目前态度摇摆不定。六国都有求于他,海无极还不得趁机大捞好处,先把好处捞到手再说,届时要不要出兵干预的主动权皆在他手上。”
邵三省极为担忧道:“一旦燕国坚持不住了,北州的老爷岂不是危险了?”
这不是无缘无故的担忧,仅凭邵氏反复,韩国得手后就不会放过邵登云。
“正要与你说这事,陛下已经想到了前面,会派人去接应。”邵平波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走出了座位,踱步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事需要父亲配合,否则难以将他强抢带出来。可父亲不会轻易抛弃下面的弟兄,这事没办法直接告诉父亲,否则他一定会拒绝。所以你要想办法联系老管家羊双,只说是为父亲留一条退路,希望他为父亲着想,必能打动他,让他秘密做好接应准备,一旦情况不对,立刻里应外合将父亲安全带到晋国来。”
邵三省连连点头,“好,老奴尽快安排。”
邵平波走到凭栏处停步,负手冷笑一声,“这回,牛有道的麻烦大了!”
……
茅庐山庄,牛有道站在高高阁楼之上,远眺!
这几天,他经常如此,山庄内的人都感受到了燕国风云剧变之下带给茅庐山庄的影响。
尤其是公孙布,牛有道让他加强了对韩宋两国那边的情报搜集。
高处有风,管芳仪登上阁楼,裙袂随风飘扬,走到了杵剑而立的牛有道身旁,提醒了一声:“看到那边亭子里没有,有人一直在看着你,你这个样子让她很不安。”
牛有道知道她说的是谁,略有惆怅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茅庐山庄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管芳仪感受到了他话中的压力,“不仅仅是她。道爷,你可是大家的主心骨,连你都这个样子,让大家很不安呐。打起精神来吧,我相信你,前面就没有你蹚不过去的路。”
牛有道摇头:“我非圣贤,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我还行,场面大了,我也没经历过,心里没底,吃不准。红娘,说实话,我在看情况做应对,我已经在考虑一旦燕国扛不住,我们该往哪转移了,可我没办法将整个南州的人全部带走。”
管芳仪沉默了,明白了他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大势之下南州其实是不堪一击的,南州再能打也扛不住较真的燕国朝廷,连个内忧外患的燕国朝廷都扛不住,又如何能扛住攻入燕国内部的强敌?事情真要到了那一步的话,那将意味着他要放弃辛辛苦苦在南州经营的心血,同时也意味着要放弃一些人。
她明白的,一些事情一旦做了,既没办法给那些放弃的人一个交代,更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抉择。
风吹静默时,有人上楼,是袁罡,见到管芳仪也在,他停在了楼梯口没过来。
管芳仪回头看了眼,顿时一脸不爽,她看出来了,袁罡一定是有什么机密事情不宜当自己面说。
她最讨厌袁罡这点,偏偏身边出了陈伯那档子事,某些方面让她说话也没了底气。
动静不对,牛有道也回头看了眼,再看看又是翻白眼又是撇嘴又是冷哼的管芳仪,不禁一乐,扶剑的手松了一只朝向袁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