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两。因为江南粮价最高,票子可兑换的银两也更多,商贾们把票子当做证券来运作。
影响还不是很大,因为票子只发行了那么多。
内阁、财部和银行,已经在进行商议,是否可以不跟粮食挂钩,印一些面值为“两”、“钱”、“贯”、“文”的货币票子。
牛金星手里拿着一张票子,久久不语。
他身为李自成的军师和丞相,见识比大老粗强得多。他可以想象,一旦草原出现强敌,大同朝廷不仅可以暴兵数十万,还能疯狂印票子来临时充做军饷,大不了打完仗以后再慢慢收回。
这种操作,没法模仿。
必须依托朝廷信誉和银行系统,如果李自成敢这么搞,最先闹起来的就是官员和士兵。如果闹不出什么名堂,官员和士兵就会赶紧用出去,逼着百姓必须接受这种票子,最后必然搞得民间怨声载道。
“我去村子里看看。”李自成说道。
牛金星、张鼐等人也跟去,在村口便遇到一些百姓。
天色就快黑了,村民们劳累一天,聚在那里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李自成走到一个村民身边,这村民手里捧着大碗,还剩半碗麦粥没吃完。麦粥里隐约可见麦麸,还有某种蔬菜,甚至表面浮着零星油花,还搁着某种圆圆的球状食物。
“这是什么?”牛金星指着圆球状食物问。
村民笑道:“官府说是土豆,咱们这里都喊山药蛋。这东西不挑地,村里山多得很,随便找块坡地就能种。”
牛金星问道:“不是未申(下午三四点钟)之时吃饭吗?你们怎么快天黑了才吃?”
村民得意洋洋道:“半下午吃饭,一天只吃两顿。咱们村里,早就一天吃三顿了,家家户户都是这样!”
牛金星默然。
这个村子是真的滋润,由于地广人稀,虽然还是有分田限额,但只要你有多余的劳动力,开荒种粮官府是不管的。只不过,超出限额的土地,官府不会发给田契,相应的也不会让交田税。子女年满十二岁的时候,可以去官府上户口,优先分得自家开荒的田,这个时候才能真正领到田契。
村子又位于河谷地带,挨着河流的好田种麦子,贫瘠的山地种土豆之类,家家户户都屯着不少余粮。
别说一天三顿,他们一天四顿也吃得起。
牛金星和李自成对视一眼,各自感慨,皆不多言。
牛金星继续往前走,不知惹到谁家的狗,冲着他“汪汪汪”直叫唤。被狗叫声惊动,附近人家的鸡舍,也传来“咯咯咯”的声音。
转身看向村外的麦田,牛金星一阵恍惚,自言自语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百姓足食,此非桃源耶?这里可是贫苦边地,边地竟也有桃源吗?”
“哈哈哈哈!”
村民已经吃完晚饭,却没有就此散去,而是聚在一起继续说笑。
似乎有村民是从南方迁来的,兴致足了,还唱起南方小曲,引来一阵喝彩叫好声。
不知何时,李自成走到牛金星身后,嘀咕了一句:“大明若有这般日子,额们当初还造反作甚?”
牛金星感慨:“今有圣天子在世,哪是污浊大明能比的?”
牛金星在大明有着举人功名,也算是一个小地主。他被富绅亲戚诬陷,说他抗欠赋税、强占妇女,竟然因此革去功名,流放到卢氏县去充军,自家的土地也被这富绅亲戚给占了。
如果自己生活在大同新朝,肯定不会造反啊,一心一意去考进士,说不定早就主政一方、儿孙满堂了。
翌日,继续南行。
这样的村落,沿途碰到好几个,可谓是遍地“桃源”。一直到了米脂,李自成终于破防,这里是他的家乡,乡民同样安乐富足。
他回到自己的出生地,那里已经没啥故人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对方却将他视如蛇蝎,径直跑去找村里的农兵头头:“快快聚兵,闯贼回来了,莫让他害了村子!”
李自成面对那十多个农兵,又看看那个旧时乡邻,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他找到张云翼:“去了南京,你给皇帝说说,让我在南方落户吧。”
这位闯王,已经没脸回乡了,在家乡人的眼里,他完全就是个祸害。至少,在大同新朝过好日子的百姓,彻彻底底把李自成当成祸害。
曾几何时,他是带着乡民反抗暴政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