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冯从吾这里,以关学为基础,融合程朱理学与阳明心学,在明末搞出一种全新的关学。
明末各学派都是如此,呈现学术大融合趋势。
比如张秉文,修的便是融合了心学、偏向实学的理学。可惜,被满清打断了脊梁,虽然发展壮大为“桐城派”,却丢掉了核心理念,只剩下考据和散文这种空壳。
桐城派的前身主张实学,冯从吾的关学同样主张实学。
只要是明末求变的学派,全部提倡实学,主张学以致用,主张避虚就实!
王之良虽然是陕西人,却也属于东林党,而他的业师冯从吾,正是东林党西北领袖。
学、行、疑、思、恒,这是新派关学的五字真言。
王之良如今只剩下“疑”,不知如何“行”,也不知如何“思”。在来湘南之前,王之良仔细研究过赵瀚,然后他的三观就被击毁了。
王之良发现,江西赵贼正在践行“横渠四句”,就仿佛一个野生的关学弟子。
天下大同,即为天地立心。
均田分地,即为生民立命。
恢复《孟子》的缺失章节,在白鹭洲书院提倡学术自由,即为往圣继绝学。
整顿吏治,江西安定,似有匡扶天下之志,即为万世开太平。
这不是什么反贼,若此人夺取天下,必为一代圣主!
王之良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仗,甚至有一种屈身投效的冲动。
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没得选择。
王之良叹息一声,又去巡查城防。
别看城里有一万一千守军,可全是团勇新兵,统领部队的也都是乡绅。这些乡绅,根本不会打仗,就连怎么守城,都必须王之良手把手教导。
真特娘的累!
幸好监军太监怕死,留在岳州府没过来,否则王之良还得分心应付太监。
下午时分,李正率领大军前来,距离长沙城数里,便背山依水而扎下大营。
王之良和李正,都派出探子查看情况。
而且,双方探子皆驾小船,在狭窄的浏阳河里隔空对望。
“杀!”
大同军探子,驾着十余艘小舟,朝着官兵探子冲去。
官兵那边立即撤退,根本就追不上。追至城外一里地,大同军探子上岸观察,其中一个还带着千里镜。
随即,他们又四下探查,找本地百姓询问情况。
“报!”
“长沙城防守森严,数日之前,有大官带援兵而至。有说来了几千人,有说来了上万人。”
李正此时有些懊恼,他不该等待黄幺的军令。若是攻占浏阳县之后,立即带兵直扑长沙城,有陶家做内应说不定就拿下了。
有时候,赵瀚会聘人给军官们讲兵法,李正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兵贵神速”。
还能怎么办?
以李正的兵力强攻长沙,就算一切顺利,至少也得打三五个月!
把萧宗显、陈福贵、胡定贵等大小军官叫来,李正说明情况之后,问道:“各位一起商议吧,接下来该如何打?”
跟清代史学家同名的万斯同,建议道:“要不直接绕过长沙,去打前面的湘阴?”
李正摇头说:“长沙城卡住河道,军粮运不过去,走陆路运粮容易遭到袭击。而且,若是久攻湘阴不克,我军恐被断了粮道,到时候全军都要饿肚子,还将遭受前后夹击之危。”
“我的意思是说,”万斯同解释道,“派一支精锐,昼伏夜行,奇袭湘阴。只要占据湘阴,长沙就成了一座孤城。”
萧宗显说:“可派些探子,去湘阴打听情况。若是湘阴兵多,就不去管它;若是湘阴兵少,就派精兵奇袭之。”
胡定贵说道:“不管他那么多,先在长沙周边村镇分田!”
李正笑道:“浏阳的田都还没分完,哪来那么多人手,跑到长沙这边来主持分田?”
“那就分兵南下,”胡定贵说,“而且要大摇大摆的分兵,分出一队去帮黄兵院打湘潭。把湘潭打下来,黄兵院就能率主力北上,跟我们一起合攻长沙。同时,长沙城的守军,见到咱们分兵,很可能主动出城,到时候就在城外打他娘!”
“这主意不错。”萧宗显表示支持。
李正扫视众人一眼,点头道:“既然都不反对,那就分兵从城下经过,看那城内的官兵上不上当。上当最好,不上当就真的分兵南下!”
王之良坐在城头,看着大同军分兵南下,只传令道:“不必管他,守住长沙城便是。”
湘潭可以丢,长沙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