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赵瀚没听明白。
宋应星随手一指:“前段是本,后段是标。”
好吧,从墨子那时开始,杠杆的阻力臂称“本”,杠杆的动力臂称“标”。
赵瀚笑着说:“宋先生,我有一个发现。我手上所用力气乘以标之长度,等于所撬重物乘以本之长短,我将其命名为杠杆原理。”
宋应星顿时被这话吸引,想要立即回家验证。
验证试验的内容,他都已经想好了,直接用一杆大秤即可。
事实上,《墨子》已经揭示杠杆原理,也阐述了比例问题,只不过描述很粗糙,没有形成明确的公式。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埋头吃饭。
填饱肚子,赵瀚没有走动,而是让人把箱子抬来。
赵瀚仔细翻阅稿件,突然就笑了,朗读一篇文章道:“治极思乱,乱极思治,此天地乘除之数也……西北寇患,延燎中原,其仅存城郭,而乡村镇市尽付炬烬者,不知其几。生民今日死于寇,明日死于兵……此政乱极思治之时,天下事犹可为,毋以乘除之数自沮惑也。”
宋应星坐在板凳上,转身望着屋外景色,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赵瀚笑得很开心:“宋先生,你这篇文章,看似自我振奋,想要挽救社稷。可除了最后一句,通篇都在说改朝换代之事啊。”
“胡说八道,”宋应星矢口否认,“值此乱世,正是我辈士子奋起之时。”
赵瀚点头道:“读书人是该奋起,我也是读书人,因此奋起而发力,意图再造朗朗乾坤!”
“你这是造反!”
宋应星突然回过神来,问道:“你到底是谁?”
“庐陵赵言,听说过没?”赵瀚笑问。
宋应星惊道:“你竟是那赵贼,怎到分宜来了?”
赵瀚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看宋应星的书稿,看到《民财议》顿时笑得更开心。
宋应星的《民财议》,内容大意为——
大明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过是“民穷财尽”四个字。
财不仅是指银子,天下百货皆为财。大明之财多得很,只是聚于少数人之手。百姓被盘剥得无以度日,因此朝廷征不到赋税。财政越是窘迫,就越要催征,导致恶性循环。不但如此,天下贼寇,也是活不下去,才纷纷起来造反。
宋应星在文章里,直接用了“剥削”二字。
另有《屯田议》、《催科议》、《军饷议》、《练兵议》等文章,都直指朝廷的核心问题所在,只不过没有给出正确的应对措施。
或者说,无法给出应对措施,因为大明的根子已经烂透了。
赵瀚点评道:“都是好文章,先生乃大才也,可惜崇祯皇帝不能用。”
“是我没考上进士,否则必有作为。”宋应星其实心里明白,但当着反贼的面必须嘴硬。
赵瀚问道:“君与李孟暗先生相比如何?”
宋应星想了想说:“孟暗先生,经世济国之才,吾自不如也。”
赵瀚笑道:“这位经世济国之才,被皇帝贬官回乡,如今在为我效力。”
“汝定以身家性命而迫之!”宋应星冷笑。
赵瀚摇头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强迫过孟暗先生。他投靠我之时,族人皆不在我治下。他是在观吾施政之后,主动投效于我。说多了,你也不会相信,过几天随我回去看看吧。”
看了宋应星的文章之后,赵瀚不想再讲什么道理,因为这些道理对方都明白。
字里行间,赵瀚读到的只是绝望,甚至有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宋应星被安排在县衙住下,他的家奴很快跑来相见。
“城内如何?”宋应星问道。
家奴回答说:“这些反贼很好,没有杀人放火,反而在维持治安。县城内外,比以前还好,作奸犯科之人,都吓得躲起来了。”
宋应星愕然,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对大明现状非常清楚,那篇《世运议》写得很诡异。通篇都在隐晦表达王朝末世的看法,结尾时突然来一句,说虽然处于乱世,但读书人不能沮丧,应该振奋起来挽救时局。
自欺欺人而已。
宋应星能有什么办法?
他虽然出身大族,但连哥哥买官的钱,都是东拼西凑弄来的。而他的哥哥,只做了两年知县,就给家里捎回不少银子。
宋应星能到分宜县做教谕,为此支付的买官钱,也包含有哥哥贪污的银子!
他身处局中,看得清楚,无法作为。
唉,不谈政事,还是沉迷于旁门小道吧。
第二天早晨,宋应星主动拜访赵瀚,想弄一杆秤来验证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