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宣教官愈发觉得委屈,竟然蹲在河边哭起来。
村民们终于不笑了,闭上嘴巴认真提水。
哭了一场,宣教官又站起来,擦干眼泪说:“这人人有田耕,不是说佃户给地主耕田就行,也不是说小地主给自家耕田就行。咱们不仅要耕自己的田,还得不给官府交苛捐杂税。要有田种,种了田还要能吃饱,还有钱买布缝衣裳穿。这才是,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说得好!”
村民们开始欢呼。
宣教官又说道:“赵先生来了,给佃户们分田,也给小地主减轻赋税。官府肯定不乐意,因为贪不了咱们的血汗。所以呀,咱们就该每家出壮丁,跟着赵先生一起打仗。所以呀,赵先生组建农会,让农民种更多粮食,大家都能过得好。大家给赵先生纳粮,赵先生才能养兵,才能保住咱们的田。只有那样,才能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做到这样了,就是天下大同!天下大同万岁!”
“天下大同万岁!”
“天下大同万岁!”
“天下大同万岁!”
村民们跟着呐喊,然后干得更加卖力。
宣教官说得嗓子冒烟,就地坐下来喝水,然后继续翻阅小本本。
费纯带着众人登岸,一些村民正在镇上赶集。
集市之中,也有宣教官在演讲。许多农民也不急着买东西,就围在那里聆听,人群里不时爆发出喝彩声。
徐颖和刘子仁两家人,都是半佃户半自耕农,只路过时听了一阵,便流露出无限的向往。
费纯说道:“永阳镇公所在镇上,总兵府却在附近村中,以前是一个大地主的宅子。前院是总兵府的办公衙门,后院只住着瀚哥和庞先生,后院许多房间还空着。今天咱们都住进去,明天再给大家安排别的住处。”
赵瀚正在总兵府衙门办公,费纯没有去打扰,直接把人带到后院。
费如兰和丫鬟惜月,则来到赵瀚住的院子。
“这里怎冷冷清清的?”费如兰责怪道,觉得赵瀚没有被伺候好。
费纯解释说:“瀚哥不要人伺候,院里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丫鬟也不叫丫鬟,叫女佣,瀚哥不许任何人养家奴。惜月姐姐……”
费如兰愕然,随即说道:“你且详细讲讲。”
费纯就把大同思想简略说了一通,又讲述赵瀚的各种政策。
费如兰沉默许久,把惜月叫回房里,说道:“你的身契,在我娘那里,也不便拿回来。既然瀚哥儿有规矩,那就当身契不存在,我给你重新定个工契。以后你不是丫鬟,也做那甚么女佣……”
“小姐,”惜月噗通跪下,连连磕头道,“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也是小姐的鬼!”
费如兰不禁笑道:“我要一个女鬼作甚?莫要这样,瀚哥儿还不准跪,你快快起来说话。”
惜月小心翼翼站起。
“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反贼便是贼婆子,”费如兰自己说着就笑起来,“活了快二十年,一直想着自己的夫君,会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还真没想过是胆大包天的反贼。这反贼规矩古怪得很,细细想来却有道理。他定下来的规矩,我总不能带头坏了吧?”
惜月扭捏不安,却又有些向往,今后可以不给人下跪了,而且还是没有卖身契的自由人。
一老一小两个女佣,得知女主人来了,也放下活计过来拜见。
“夫人!”
两人道了一个福礼,忍不住偷偷打量夫人,果然生得俊俏端庄,配得上咱们赵先生。
费如兰微笑问:“你们叫什么名字?跟了赵先生多久?”
年轻女佣说:“我叫黄招弟,从武兴镇来的,跟着先生大半年了。”
老婆子说:“我叫黄李氏,也大半年了。”
“都姓黄啊,”费如兰让惜月取来些铜钱,“初次见面,且拿去喝茶。”
“谢夫人。”
两个女佣颇为高兴,觉得眼前这位夫人,比赵先生出手更大方。
惜月则有些生气,差点出口斥责,因为她们领赏钱时,居然没有跪下来谢恩。混熟了或许可以,但第一次见面,收主人的礼物必须跪谢!
费如兰脸上笑容依旧,又询问几句情况,便带着她们收拾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