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在这不过数十丈的坟冢上,还有一个人。
一名看上去绝代芳华的女子,一身金色长裙,肌体晶莹,瑞霞缭绕,她身姿婀娜,一双玉足不着寸缕,莹白若雪,踩在黄泥地上,而点尘不沾。
只是从这女子的身上,苏乞年感应不到半点气息,她的双肩琵琶骨被两根乌黑的铁链贯穿,缠绕在灰色的墓碑上,硕大的孔洞,现出一种异样的凄清。
女子有着一头乌黑晶莹的秀发,但眸子却灰白黯淡,不见瞳孔,亦看不出半分情绪变化。
“天女!”
有人族千夫长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荒雾中有坟冢和天女,没想到是真的,哪怕他们这些不过出身血部的小人物,也如雷贯耳,这大概是星空中最大的异数,传闻荒雾常年漂浮在无主的星空之地,偶尔也会出现在百族星空,但无一例外,只要不慎落入荒雾中,从没有生还者。
荒雾,天女!
苏乞年从几位千夫长口中得知一些传说,不禁露出沉吟之色,看那漂浮在星空中的黢黑雾霭,在缓缓移动,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每一息,都跨越了数千上万里,看似很近,但离他们,至少也有数以千万里之遥。
“天将崩兮地裂兮,人不复兮苟生死,苟生死,不负兮,魂归兮……”
倏尔,苏乞年浑身一震,耳边似响起了古老的歌谣,一瞬间,他目透凌厉锋芒,盯住了那荒雾里传说中的天女,但任凭他如何打量,都不见半分异样之处,只是耳边的声音渐渐朦胧,一遍又一遍,如隔了千山万水,无尽时空。
半盏茶后,荒雾渐渐远去,并未朝向众人所在的方向,而苏乞年耳边的古老歌谣,也终于彻底消弭,他询问身后一众人族战兵,众人摇摇头,没有一个人听到。
倒是有一名千夫长隐隐想到了什么,不禁目光一变,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苏乞年注意到这一幕,目光落到其身上,这位千夫长方才苦笑一声,道:“大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曾在族中残破的玉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说在浩瀚星空中遭遇到荒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听到天女的歌声。”
“会如何?”苏乞年蹙眉道。
这位年过不惑的千夫长看苏乞年一眼,略一迟疑,还是咬牙道:“短则十年,长则百年,荒雾再现,接引闻歌者上路。”
嗯?
苏乞年心中一沉,又询问被接引者的下场,这位千夫长却摇摇头,言道只知道这么多,但似乎被荒雾接引后,就再未有人重现浩瀚星空。
“大人不必在意,毕竟只是传说,当不得真。”
有人宽慰,觉得传说不可信,无尽岁月过去,太多东西被夸大其词,不能尽信,或有出入之处。
苏乞年点点头,星空浩瀚,比想象中更加神秘,就是这七天横渡星空,也不是风平浪静,苏乞年曾看到一朵奇葩扎根在星空中,吞吐灵气,开出一朵瑰丽无双的灵花,甚至吸引了一头凝聚了四颗荒星,拥有徜徉星空之力的强大荒兽临近,而后,那灵花散发出星星点点璀璨的花粉,令那头强大的荒兽沉沦,最后被一口纳须弥于芥子,吞入花蕊中,灵花闭合,重新化成花骨朵,隐没星空,消失不见。
那是虚空花,星空中最神出鬼没,杀性最重的灵花,依靠吞食星空灵气,乃至一切生灵而生长,传说中大成的虚空王花,执掌虚空禁忌,令无上王者都忌惮。
这些,都是星图上铭刻,有所记载的,也有星图上未曾记载的,第六天时,苏乞年等人就曾经看到一截枯枝,漂浮在星空中,却骤然间暴涨,化成一头比山岭还要巨大的神鳄,鳄尾如剑,一下截断一片星空,与一盏隐没在虚无中的黄铜古灯大战,剑意冲星汉,连星空都在颤栗,不用说苏乞年等人,若非是苏乞年精神意志敏锐,及时驾驭银色古船远渡,多半要遭劫,被殃及池鱼。
这种伟力,在苏乞年看来,就算是玄黄大地诸多准圣,也远远不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层次。
所幸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临近人界星空,苏乞年感到骨髓深处潜藏的血脉,都开始以一种莫名的韵律缓缓跳动。
人界星空。
出云将部境内,隶属于连云兵部的星群边缘,人界天关。
这是一座雄城,能有千丈高,如黑铁浇铸而成的城墙斑驳,满是刀痕剑孔,悬浮在宇宙星空中。
只是相比于苏乞年一路打穿的神界灵云兵部左近的神关,这座人界天关就显得有些残破,城墙上有不少豁口,城楼上,成千上万的人族战兵,有不少人身体残缺,或独臂,或只有一条腿,更多的人身上染血,用兽皮包扎着伤口,透出暗红色的血斑。
天关苍凉,但没有一个人露出半分颓败之色,哪怕手中的战兵残缺,折断了半截,也依然紧握在手中,灼热的血气交织,即便相隔很远,也仿佛千军万马呼啸而来,铁血之气若长江大河,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