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到处都是冲锋声,漫天的箭支从头顶上划过,一个又一个的段家军冲向了城楼。
那手中长长的登云梯,同那挂满了铜锣与稻草人的大船一样的震撼。
四周嘈杂无比,田楚英却觉得时光仿佛在他周围停住了一般,他扭过头去,看向了城楼,拿着狼牙棒的谷雨,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个红着眼睛的小厮模样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一幡小旗,冲着田楚英挥了挥。
“我很疑惑,你若是想死,上吊自刎投河……就你那脑袋,不用思考,都能浮现出一百零八种死法。你为何不死?”
田楚英听着段怡的话,轻轻一笑,长剑放缓了几分。
他没有说话,却是不经意的露出了自己的手腕。
段怡一瞧,皱了皱眉头,那手腕上头,伤痕累累,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疤。
母亲死后,父亲也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孽障你既是想死,为何不死?
田家一心想要脱离商户,朝着泼天富贵攀去,像他这样的人,便是那白嫩豆腐上沾的锅底灰,便是剜掉一块,也是要扔掉了。
“你去剑南,一切听你师叔号令”,少年田楚英扭过头去,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打他记事起,便在田家了。
虽然是江湖异士,却在家中地位非凡,田家的那位娘娘,便是他走了门路送进宫中去的。
“你父亲母亲本事不济,倒是生得两个好儿子。楚枫根骨好,却是命不好。你应该明白,从我收你为徒那一日开始,便是你选了你生,楚枫死。”
田楚英还记得那是一个下雪天。
襄阳罕见的冷冻,大雪连天的下,仿佛将整个城池都冻住了一半。
呼啸的北风刮得人脸疼,他站在大兄的院子里,悄悄地往里头看。
便是站在门口,那门缝里透出来的温暖气息,都让他出了一身薄汗,他将头上的灰鼠皮帽子取了下来,母亲抱着大兄,正轻轻的给他唱着小调。
那声音又轻又柔,像是雪花落在地上一般,比夜里汉江画舫里的歌姬,唱得还要动听。
他正想着,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猛地转身过去。
那人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搭在了他的肩头,收了他做徒弟。
“即便你在剑南,我也会一直看着你”,那人淡淡的说道,“不要想着去死,你天生就适合杀人,却是没有那个胆子,杀死自己。”
“将这个盒子,带去剑南,藏到段家青云书院的匾额后,你师叔回了剑南,自是会去取的。”
田楚英回想着过去,有些恍惚。
突然之间,他感觉到胸口一疼,段怡的长枪已经戳中了他的胸膛里。
他低下头去看看,红色鲜血流了出来,那长枪冰冰凉的,像是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似的。
“我这个就是这么善良,庙里的菩萨都没有我有求必应。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好了。”
段怡长枪一抽,看向了田楚英。
他是很可怜,可被他无辜残杀的人,更可怜。
田楚英身子一晃,捂住了涌血的胸口,他上前一步,轻笑出声。
“真好。”
田楚英说着,又瞥了那城楼一眼,说道,“小心我师父。你生的一点都不像我师叔。在青云书院的匾额后,有我师父给师叔的一颗药。”
田楚英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他没有挣扎,就那样四仰八叉的躺着,最近襄阳很少下雨,白云在天上飘浮着,若是忽略周遭那战成一团的修罗场,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一日。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声低语道,“被你杀死的那个女刺客,是谷雨的姐姐。”
段怡一愣,用长枪拨了拨田楚英。
“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我又没得什么读心之术,你脑壳里想的那些悲惨往事,阴谋诡计,姑奶奶一个都没听见啊!”
若搁话本子里,那绝对是主角最讨厌的旁白。
作者和读者都知道的秘密,就她不知道,简直可恶。
田楚英却是一动也不动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段怡弯下腰去,伸手一探,却见那田楚英已经没有了鼻息。
她有些吃惊,“这就死了!不是你这么容易死,怎么求死不得这么多年的!”
不容她多想,见田楚英死了,那边付五娘海棠红的长绫像是发了疯似的飞了过来,段怡淡定的看了过去,在袖袋里一掏,竟是光着手迎了上去。
付五娘看着田楚英的尸体,肝胆欲裂,“七郎!”
又见段怡傻了似的伸手接绸子,发疯似的攻了过来。
可还没有冲几步,她便猛的在原地跳了跳,将那红绫飞快的扔在了地上。
段怡她不是空手,他娘的她拿着火折子!
“你!”
段怡冲着付五娘摇了摇头,“你的血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