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看完,将那信一合,又塞回了信封中去。
“我大兄段锥在这苏州城中,此番一去,不知何时再来。我去瞧瞧他。”
她既然不打算留在崔子更军中,那么他同晏先生议事,她便也就不便于听了。
崔子更抿了抿嘴唇,并未多言什么。
他倒是想要跟着一起去,提前认识一下大舅兄。
可今日已经唐突了段怡一回,若是再来二回,怕不是要将段怡给吓跑了。
只叫崔惑帮忙,准备了马车,还有一些绸缎首饰之类的见面礼。
段怡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便也没有拒绝。
那崔家的车夫,是个老手,驾车又快又稳当。
段怡撩起了马车帘子,朝着窗外看去,锦城的道路虽然高低起伏,但是有她同关老爷子这么些年的努力,道路拓宽了许多不说,还修得十分的平整。
而这苏州城中,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窄巷子。
因为才下过雨,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墙角生满了粘腻的青苔。
城中的姑娘,穿着颇为的雅致,衣裙颜色瞧着没有锦城的扎眼,不过细细一看,上头绣得层层叠叠的,颇为的华丽。
段锥的宅院,在一条平凡的巷子深处。
巷子里安安静静地,种了几株红梅树,这会儿含苞待放,隐约的散发着香气。
段怡进去的时候,段锥正坐在炭火盆子旁边看书,他生得不怎么像段思贤,抿着嘴唇看上去颇为严肃,显然应该是像了他死去的娘亲。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一个穿着淡紫色裙衫的妇人,挺着大肚子,从古琴后头站了起身,她招呼了人上茶水点心来,笑着出了声:
“难怪今日一早,便听闻喜鹊叫,原来是三妹妹来了。你大哥哥就是这性子,我还常说,我这哪里是嫁人,简直像是嫁了个祖宗。”
段锥不悦地看了她一眼,端起了茶盏,“你是跟着崔二郎,一起进的苏州城?之前淑娘给我来过信,说你跟着顾使公习武,使得一手好枪法。”
“你可打算,日后便一直待在苏州城中?”
他说着像是怕被段怡误会似的,又道,“你放心,我段锥不是攀附之人。即便是你做了江南王妃,我也不会上门讨要什么。做个小官,生儿育女,便足够了。”
他说着,顿了顿,“父亲他……”
段怡若有所思的看了段锥一眼,从袖袋里掏出了段淑的信来,递给了她。
“二姐姐应当同你说了,父亲死了,就埋在剑南道段家的祖坟里。你没有回去奔丧,也不必在意,毕竟我在跟前,都没有去上一炷香。”
“我明日便要离开苏州城了,受了二姐姐之托,过来看你。那两个铺子,她给你的。知晓你不是攀附之人,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大乱。”
段怡说着,看向了你妇人的肚子,“嫂嫂有孕在身,你是文官无甚自保能力。如今段家倒了,你在同僚之中,怕不是举步维艰。”
“若是实在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去寻崔子更。与攀附无关,欠了债日后还便是,总比后悔来得好。若是你还不了,我可以替你还。就当是给我侄儿的见面礼了。”
段怡说完,站了起身,对着段锥同那林芝行了个礼。
从进巷子起,她便猜着了,这段锥要不是个自命清高的中二少年,同家中断绝了关系。要不就是当年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同段家离了心。
这里住着都是寻常百姓,他们这院子更是弹丸之地,住得并不宽裕。
那劳什子中了状元之后便发家致富的,多半都是贪官。像段锥这样的小官,随便伸手一撸,没有千儿那也有八百。
凭借着那么一点俸禄,想要过上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那是十分困难的。
段锥一愣,他抿了抿嘴,有些愕然的看了看段怡,又看了看段淑的信,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是哥哥,我应该庇护你们的,但是我……你小时候,我便没有护住你。”
段锥说着,长叹了一口气,“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年纪小,有许多事情都不知晓。我的性子,像我母亲,不会来事,更不喜欢祖父说的那些场面上的虚言。”
他说着,拨了拨手上的佛珠串子。
“当年楚光邑要送你守祖坟,我是不同意的。可是家中是祖父的一言堂。后来他们想要娴娘做东宫太子妃,我又是不同意的。”
“那宫中看着花团锦簇,其实凶险万分,一不留神尸骨无存。再后来,他们又想要淑娘嫁给国舅……每一回我都不同意,可事情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同段家那条大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我心中十分惭愧,我是男儿,本应该在家中替你们避风遮雨。但是,我却自私的选择最轻松的路,不担负任何的责任,眼不见为净。”
段锥说着,有些哽咽。
“没有想到,转过头来,竟是要妹妹们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