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啊!”段怡若有所思的说道,她的尾音拉得长长的,消失在风里。
黔中道的治所在黔州,同剑南一样,一到用晚食的时候,整个州府上空,都好似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辛香料的味道。
那使公府门前,大门敞开着,隔得远远地,都能够听到里头传来的丝乐声同嬉笑声。
门房挑着一盏灯笼走了起来,他口中哼着小曲儿,走路直晃悠,同一队巡城的士兵,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高参军么?怎么重新做起那大头兵了!”
“听人劝吃饱饭,你说你家小妹被使公看上了,那是她休了八辈子的福气。也就是你,没有什么眼力劲儿!你瞧瞧你瞧瞧……”
门房说着,有些轻佻的抬手朝着黑漆漆的巷子口一指,“不是我说,想要进使公府的女人,那能够从这里排到城门口去,不识抬举的东西,在这里多巡几遍。”
“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扫兴玩意儿打扰了使公的美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个被叫做高参军的人,握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了去,一同巡逻的人见状,都哈哈的笑了出声,“高义,被大人指点了,还不过去道谢!”
“你家妹妹不肯给王使公做妾,难不成想要给那黄澄配阴婚?”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老兵油子听着,嘿嘿的嘲笑出声。
高义的手摸到了刀柄,刚想要说话,就瞧见一队人马走了过来。
那马车上头挂着铃铛,夜风一吹,叮叮作响,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了。
隔得远远地,一股子幽幽的香气,便猛朝鼻子里钻,令人心猿意马起来。
马车停住了,一个手握长枪的男子,快步上前,对着那门房说道,“我家主人听闻王使公威名,十分敬仰,特意给使公准备了一份礼物。使公若是满意,还请明日相见。”
那门房刚想骂哪里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东西,就瞧见那马车的门忽然打开了,一男一女从那马车之上,缓缓地走了下来。
那小公子穿着一身红衣,恣意张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见底。他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好似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而他旁边的小娘子,则是一脸的冷色,她穿着白色的纱衣,若是手中拿上一把拂尘,眉心点上一颗朱砂痣,那简直就是画卷上的仙人。
最绝的是,那小娘子的怀中,还抱着一只黑白相间毛乎乎的小兽,新奇无比。
那长枪男子见门房看直了眼,有些不悦的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不知道,某可否进去,替我们主人送礼!”
门房回过神来,顿时乐开了花。
王涛贪花好色,自从做上了使公,不知道抓了多少美人入府。像这样送美人来拉关系的,更是数不甚数。只不过,多数是些庸脂俗粉,除了脸蛋儿便一无是处了。
眼前这两位美人,那周身得气度,非大家培养不可。
要不就是世家大族豢养,要不就是落了难的贵族……
“还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传”,他说着,将手中的灯笼,塞到旁边的人手中,拔腿就冲进去通传了。
段怡摸了摸灵机身上的毛,这小家伙,那是懒得令人发指,她都从车上到了车下,这家伙却是连姿势都不带换一个的,一直呼呼大睡着。
她想着,余光一瞟,瞧见在门前走来走去的高义,他一脸震惊地停在了原地。
“高义,怎么不走了?咋地,见到有人自荐枕席,你又后悔了,想要做使公的大舅兄了!”巡逻的人见他不走,猛地推了他一把,嘲讽道。
段怡瞧着,皱了皱眉头,这个高义,见过她。
当年黄澄领着人去过剑南道,高义便在其中。她眼眸一动,像是没有瞧见似的,又摸起灵机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门房便带着赏赐,笑吟吟的跑了出来,“我们使公说了,叫美人儿进去。见不见你主人,等明日你再来问。”
那个长枪男子点了点头,“我姓贾,是个管事,礼物已经送到了,那明日我再来。”
他说着,转过身去,拿了一红一白两面旗帜来,分别递给了二人。
“一会儿,好好的把你们学的过旗舞,跳给王使公看,把人服侍好了,日后当有锦绣前程,不要给主人惹麻烦。”
老贾说着台词,心里头肝儿颤。
好家伙,他对着段怡同小王爷说这样的话,事后真的不会被清算,被打爆么?
他当土匪那么多年,都从未觉得头皮有这么发麻过。
段怡同苏筠乖巧的点了点头,齐声道,“诺!”
老贾又是一颤,他莫名其妙有一种当了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二人说着,对着老贾行了礼,随着那门房,朝着王使公府中行去。
越往里头走,那丝竹声,嬉笑声,便越来越清晰了,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酒肉味儿,铺面而来,直直地钻进了人的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