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段怡一行人,便悄悄地出了城。
街市上静悄悄地,几乎不见几个人影,偶有那挑着山货进城的老汉,瞧着一大群人马出城,有些瑟瑟地缩在了一角。
昨天半夜“阴兵”过境,顾从戎放了所有被俘的周军出城。
那车马震动的声音,像段文昌告老还乡那日一般,吵得人整夜未眠。
这会儿出来的人,都没有穿剑南军的军服,瞧着叫人心惊,生怕一个不慎惹恼了这些军爷去,锦城又起了战争。
待他们全都出了城,老汉方才松了一口气,觉得打头的那个女郎,瞧着有些眼熟起来。
他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着出城的方向看了过去,喃喃道,“那个不是三娘么?”
城门口,段怡骑在马背上,扭过头去,看了看锦城门楼上的大字,有些唏嘘不已。
六年前,她驮着顾明睿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简直像是唐僧瞧见了如来佛祖,想着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可算是到了西天了。
如今该从这西天,返回东土大唐了。
她想着,坚定的转过身来,对着崔子更道,“走罢!”
崔子更点了点头,同段怡一道儿,快马加鞭,朝着城外奔去。行不多时,便瞧见老贾同苏筠,领着约莫五六十人,整整齐齐地在那里,不知道等候多时了。
不等段怡同崔子更停下来,那队人马默契的汇入了进来,径直的排在了段怡的后头,他们并没有穿剑南军的军服,都穿着青色的袍子。那袍子的后背上,有一个白色的圆。
白圆中间,不知道被哪个奇人,搁中间狂妄的写了个段字。
段怡别过头去,有些没眼看,她朝着并排上前的老贾问道,“哪里来的囚衣?”
老贾一听,涨红了脸,对着地上连呸三口,“什么囚衣!咱们不做那狗屁倒灶的剑南军了,总不能又做匪去。关老爷子叫人连夜赶制了这身衣衫,说绝对不能让你像个领着乌合之众的山大王。”
段怡撇了撇嘴,“我觉得山大王可比囚犯威风多了!”
老贾哼了一声,“想屁吃!有不要钱的衣服就行了!你若是不喜,一会儿让苏筠,把那段字抹了,改成匪!”
他说着,声音低了几分,“人是少了些,毕竟大多数人的根都在剑南。但少归少,都是跟着你几次三番出生入死的好手。”
段怡在军中威风不假,可当初他们为何乐意被招安,不就是想过上有身份的安稳日子。不是所有的人,都乐意豁出现有的一切,去搏一个未知的前程。
段怡闻言心中一暖,“我一穷二白,还有人乐意跟着我,已经感人肺腑了。”
老贾翻了个白眼儿,渐渐放缓了速度,朝后退去,他落到了最后头,做了那殿后的,又指挥苏筠到了中段祈郎中坐着的马车边上护航,方才不动了。
一旁的崔子更瞧着,“你倒是得了个良才。前头岔路口,是长孙凌。”
布袋口是进锦城的必经之路,从这里过去,便是一条岔路口,那周军便是在这里,分散了开来。段文昌同三皇子陈铭,连夜走旱路北上进京。
黄澄则是一路朝东,急忙领着残部回黔中去;至于后来方才来的长孙昊,则是早就停了大船在渡口,沿着江流回荆州。
段怡勒了勒马,示意苏筠同老贾先领着人马朝前走,她一会儿便追上来。
待队伍的人马都过去了,段怡方才皱了皱眉头,翻身下马,朝着长孙凌行去,“你不是回荆州了么?怎么停在这里没有走?再待下去,怕是锦城觉得你们要违反君子协定了。”
她同崔子更待周军出城了,方才离开锦城,亦是不想让他们那么开知晓,锦城少了她同崔子更。
长孙凌挠了挠头,脸红红的撩开了身后的马车帘子,“淑娘,你快些下来,段怡来了。”
段怡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她忙上前一步,伸出了手,紧接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气,直扑而来。段淑像是一只花蝴蝶似的,直接扑在了她的怀中。
段怡美色在怀,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赶忙晃了晃脑袋。
好家伙!她若是做了山大王,该不会比纣王还荒唐吧!
怎么办,我信不过我自己!
“事情成了。祖父把我留下,同意我嫁给长孙凌了。我叫人偷偷回了一趟段家打探消息,方才知晓你要去江南了。此去一别,路途漫漫,怕是来日便无再见之日。”
“你我虽然没有做多久的姐妹,可是……”段好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遇见你让我知晓了,天下女子,并非只有大姐姐一种活法”,她说着,从袖子上撸下来一只白玉手镯,套在了段怡的手腕上,“这手镯乃是一对,你我姐妹二人,一人一只。”
她说着,转头从长孙凌手中接过了一个包袱,塞给了段怡,“我给你做了一些吃食,带在路上吃。”
段淑说着,重重地抱了抱段怡,然后搭着长孙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