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路说的很快,的确很快。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身上挂了六个包袱,喘着粗气跑了出来。
段怡瞧着有些黑线,“你这哪里是收拾细软,你这是搬家。”
知路毫不犹豫的将其中四个,递给了知桥,然后小心翼翼地剩下两个,在自己胸前捆牢固了,“统共就这些,日后也没有人给姑娘发月例银子了,若是丢了,那就真的吃不上饭了。”
段怡听着,心有戚戚。
旁人穿上一回,那是独领风骚,不是公侯夫人,那也是陶朱女公,她过来六年,还是个吃不上饭的……
“你祖父走得急,没带走的,都是你的”,她正幽怨着,就听到一旁的崔子更冷冷的说道,明明是同平时一般的语气,她硬是从中听出了揶揄之意来。
“咳咳,我是那般人么?”她说着,眼眸一动,给了知路一个眼色。
知路一脸激动,一把挽住了知桥的手,“咱们走。”
待她们跑得不见了踪影,崔子更方才摸了摸怀中灵机的毛儿。这只食铁兽年纪尚小,毛发软软的,便是阎王爷见了,那也心软得不像话。
崔子更想着,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段怡,许是因为这样,他觉得自己都好似变得柔软了不少。
“还愣着做什么?我拿我祖父的东西,那叫继承遗产;你拿我祖父的东西,那叫趁火打劫。”
段怡说着,将长枪扛在了肩膀上,穷纠纠气昂昂的朝前走去,崔子更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笑,“嗯”。
段怡一个激灵,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一脸惊恐的回过头去,“大半夜的,你作甚在我身后邪魅一笑,整得这夜里的风都带上妖气了!”
崔子更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某倒是不晓得,有人的眼睛,生在后脑勺上。我去唤东平,一会儿城楼见。”
他说着,脚轻点地,一个跳跃,上了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段怡瞧着,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好家伙!有墙翻,我作甚有走大门?”
她想着,纵身一跃,随着崔子更的脚步,飞了出去。
口哨一吹,马儿便飞奔了过来,她脚不沾地,直接飞上了马背,提着枪朝着城门口飞奔而去。
隔得远远地,苏筠便趴在城楼上,对着她使劲的挥着手儿。
段怡瞧着,扬了扬手中的墙,跳下马来。
比起白日稀疏的守城军,如今这城门口,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火把照得夜如白昼。
苏筠穿着一身甲衣,抱着银袍迎了上来,“段三,你的战袍。那个楚敖叙的事情,也办妥当了,老贾正把他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
段怡弯下腰去,将裙摆一撕,扔在了一边,拿起那战袍,套在了身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先前那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瞬间变成了气质昂扬的小将军。
“初见段三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寨子里的兄弟,闻风丧胆,这是哪里来的玉面银袍小将军?啧啧,再后来看段三穿裙衫,总觉得是抠脚大汉扮了女子,哪哪都不对劲儿啊!”
段怡刚刚上了城楼,就听到了老贾欠欠的声音。
他目光如炬,虽然还是满嘴胡话,但是神情却是十分的凝重。
“怎么样了?”段怡问道。
“不如你所料,四面八方有兵来,明日一早,锦城就要被围了。城中人口众多,便是想要弃城而逃,那也是万万不能之事。只能严防死守,等着一战了。”
“三皇子的私兵一部分藏在布袋口附近,一部分放在了梁州,斥候来报,已经全部动了起来,天亮便能到。我们的人想去寻……”
老贾说着,深深的看了段怡一眼,“我们的人,想要去寻段家人。发现他们就在布袋口安营扎寨,等着同大军汇合。”
段怡点了点头,朝着顾从戎走去。
他站在城楼之上,手中握着一杆长枪,风将他的白发吹乱了去。
这是段怡第二次,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苍老,头一回是六年前,她带着顾明睿一身是血回锦城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心如死灰,行将就木。
其他的时候,顾从戎就像是一座需要人仰望的小山。
“祖父”,段怡轻声说道。
周遭的人瞧见他们祖孙二人要叙话,都识趣的走开了去。城楼上一下子,空旷了起来。
顾从戎转身过身来,轻声说道,“你来了,段怡。”
他说着,伸出手来,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段怡手中的那杆黑枪,这是顾旭昭的遗物。
“你舅父,总算能够安息了。待剑南保住了之后,我也到了卸甲归田的时候了。我已经老了,这未来,将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他说着,声音苍老了几分。
段怡一愣,顾从戎就是剑南道的定海神针,她一直以为,他会守护这里,一直到自己死去。
她抿了抿嘴,将那装着河山印的包袱,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