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好咬了咬嘴唇,摆了摆手,“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段淑已经像是一条鱼似的,从水中一下子滑到了她的跟前,抱住了她泡在水中的双脚,将她拖下了水中。
段好吓得哇哇乱叫,赶忙抱住了段淑的头。
段淑眼前一黑,差点儿没有背过气去,她手一松,将段好放进了水中,然后大口喘起起来,“你箍我那般紧,是要我的命……”
段淑的话说了一半,却是一把抓住了段淑的胳膊,“你的手臂怎么了?”
段怡闻声看了过去,因为这泡汤的屋子里热得很,段好先前虽然没有下水,但也只着了薄薄的白色中衣,如今那中衣被水沁湿了,一下子贴在了身上,变得透明了起来。
透过那若有若无的薄纱,段好胳膊上的这边一块,那边一块的青紫,一下子就刺目起来。
段好一惊,立马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她轻咳了几声,笑道,“我身子不好,姐姐们又不是不知晓。郎中都时常笑我,像是个纸糊的人儿一样,随便碰一下,便青了绿了。”
她说着,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补充道,“那日在关家,中了太多机关,磕着了……没事的,就是看着吓人,等过一段时日,就好了,已经用药油揉过了。”
段淑听着,长松了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她说着,噗呲一下笑了出声,“我还在想,母亲看你像是看眼珠子似的,这府中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爷身上动土,伤了你!”
段好跟着她笑了起来,余光瞥到段怡,又瑟瑟地别过头去。
段怡瞧着,满意地半躺进了池子里,只露出了个头来,她伸手拿了一颗葡萄,翘起了二郎腿儿,“若是有人唱小曲儿,那就再舒坦不过了。”
“你倒是好,像个大爷似的,早知晓你这般会享受,就应该早请你来泡汤了”,段娴说着,凑到了四人中间。
段怡眯着眼睛,看这无比精准的找到了圆心,踏进了四人所在的最中间的位置,忍不住对着段娴竖起了大拇指,她的骨子里,一定是装了一把尺子。
不对,应该她是卷尺成了精才是!
“可不是,大姐姐前儿不请,昨儿个不请,今日请。总归不是天上下了红雨,我们突然变了红人吧?”段怡说着,拿起了一旁放着的温好的果子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酒香甜得很,没有多少度数,带着一股子梅子的香气。
段娴听着,轻叹了一口气,“三妹妹说得对,我前儿个不请,昨儿个不请,今日请,的确是有缘由的。”
“今夜之前,我是段家嫡长女,需要端庄贤淑;今夜之后,我是三皇子妃,不能行错一步。也就只有这么一会儿,在这温泉池子里,我是娴娘,是你们的大姐姐。”
她说着,自嘲地笑了笑,“除了三妹妹久居剑南,你们几个,都知晓我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吧?”
“你们一直说祖母偏疼于我,可我每日天不亮就亲手侍奉羹汤。四季衣衫,衣帽鞋袜,样样不落,从不假借于人手。”
“旁的姑娘,识得几个字,会读几本书,便心满意足了。我日日笔耕不辍,对比着大哥哥考科举的劲头来。”
“那四书五经,治国经纶,不说大通,也算是尽了我的力,拨开了皮毛。”
“京城里头,张三姑娘善刺绣,牡丹图天下闻名。我硬是请了最好的绣娘,苦练了一整年,方才绣得四季百花图,压她一头。”
“赵四娘子擅琴音,便是太后都夸赞不已。我日夜修习三年,岂止琴技到了大师境界,还自作琴谱,成了宫中乐歌。”
段娴说道这里,眼睛看向了段怡,她的声音激动了几分,“我知晓,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我,说我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是指着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去的。”
段怡挑了挑眉,“难道不是么?”
段娴睫毛一颤,“是。”
这话一出,温泉池子里瞬间雅雀无声了。
段怡听着来了兴趣,她转过身去,拿起一旁的酒盏,给段娴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随后又拿起了自己的那一杯,小酌了一口,翘起了二郎腿。
“大姐姐有什么不妨直言不讳。”段怡说着,对着段娴举了举杯。
段娴端起那酒盏,一饮而尽。
她一喝完,将酒盏一掷,那酒盏先是往下一沉,随即又飘浮了上来。
段娴喝完,像是泄了气似的,神色有些颓唐了起来,“自打我懂事的时候开始,祖母便是这般要求我的。祖父老了,迟早有一日要告老还乡;大兄胸无大志,且无意掺和段家之事。”
“便是他愿意回到家中来承担责任,那也太过年轻,要在朝堂站稳脚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段家看着光鲜,可其实就是那无根的浮萍。”
“一旦祖父出了事,那大厦便瞬间倾倒,什么也没有了。”
段娴说着,轻笑出声,“若能全身而退,做个富家翁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