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不知道为何先前还兴高采烈的祈郎中,一下子变得颓唐了起来。
“不过是个破羊皮片儿,连那河山印的影儿都没有瞧见。先生这就患得患失了,简直就是和尚给孙子取名儿!想太多!”
祈郎中听着她这阴阳怪气的话,哼了一声,确实是他操之过急了。
“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他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亦是一口气喝干了去,“至少说明了一个事,他们十有八九认为河山印就在蜀中。”
“别人只有个羊皮角角,不知道东南西北,可是楚光邑不一样,他会算卦。”
段怡听着,愈发无语。
“嗯,他是算卦的确十分了不起,直接给自己算成血光之灾了!”
祈郎中心中盘算了一二,别说,还当真是如此!
他清了清嗓子,别开了话题,“接下来你在段家打算如何?”
“走一步瞧一步,不要钱给我吃给我穿,出嫁还陪嫁大笔银钱,这等好地方,我不嫌弃”,段怡说着,对着祈郎中笑了笑。
祈郎中被她的话气乐了,翘起那条瘸腿,对着段怡轻轻地踢了踢,“你的心倒是大!”
段怡及时闪避,惊讶地站了起身,“人都说夫子是个瘸子,哪曾想得,这条腿竟是条神腿,还能够当棍棒使,比那些好人子,还强上个四五分!”
“阴阳怪气!”祈郎中没好气的说道。
段怡冲着他走了个鬼脸,“多谢先生夸奖,看来我这师门绝技练得有进步了。”
她说着,朝着门口走去,“我去帮关老爷子打棺材,总不好叫楚师伯一直在门板上躺着。”
祈郎中瞧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还记得头一回见到段怡的时候,她就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一身的血,糊得让人辨不清面目。
那时候她的脊背,也同现在一般,笔直得像是身后一直贴着一杆长枪。
此女不凡。
祈郎中想着,一瘸一拐的走到桌案前,抽出了放在一堆书卷下头的,一张白纸。
那白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的名字。
祈郎中拿起笔,将楚光邑的名字给划了去。
“玄学什么的,九假一真。怕不是段文昌手中,亦有羊皮碎片,二人合在一起,发现这河山印就在剑南道。楚师兄为人狡诈,悄悄地先行一步去查探,是极有可能的。”
祈郎中说着,甩了甩自己的胡子,“就是不知晓,是段文昌同他有一样的想法,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他杀了灭口。还是有其他的人……”
这些事情段怡没有详说,但是对于师徒二人而言,应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
祈郎中说着,想到了段怡说的给大笔银钱陪嫁,又在段文昌名字上头,画了个圈儿。
“老蜘蛛精子孙后代不行,拿了河山印给谁用?他手中无兵权,只能择木而奉,拿五个孙女的亲事,来当筹码布局结网!”
“陛下听信谗言,要对顾从戎动手。顾旭昭死了已经六年,顾从戎越发老迈,顾家军那股复仇的怒气,也早就消散了。所以才有了三皇子同五皇子入剑南。”
祈郎中嘀嘀咕咕的说着,将那纸上写的三皇子同五皇子的名字圈了起来,又同段文昌连了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段文昌失去圣心,告老还乡,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师,陛下一直对他信任有加,怎么说失宠,就失宠?”
“既然失宠了,怎么陛下还允许皇子拜在他门下,与他同行。这世上最想要河山印的,怕不是非圣上莫属了。”
祈郎中的笔悬在空中,迟迟的没有落下去。
可能性太多,线索太少,所有才有了段怡的应对之策:静观其变。
祈郎中想着,又看到了那纸上另外一角写着的大大的三个字“崔子更”。
崔子更如今处境艰难,失了江南道,又没有了玄应军,他想要东山再起,总得有人有地,那么看似孱弱的剑南道……
换做是他,也是志在必得的。
还有六年前杀死了顾旭昭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凶手,此番是不是也已经躲藏在了那一群“学生”里,等待着时机,然后致命一击。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笔一扔,捡起了靠在椅子边的拐杖,朝着门口行去。
他当年果真是瞎了眼,方才跳进了这泥潭里。
院子不大,祈郎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行到了庭院里。
段怡撸着袖子,一脚踩在一块木板上,正拿着大锯子,嘎吱嘎吱的锯着,她的表情欢乐得很,半点阴霾也无,就像是一天没有吃过肉的狗子,叼上了骨头一般,心满意足。
见到祈郎中出来了,她挥了挥手,“先生窝抱好了么?终于舍得出来了。你再不出来,我担心这位军爷,要将我师伯抢回去。”
祈郎中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门口一看,顿时黑了脸,什么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