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大通铺角落,丁修睁开眼睛。
一天一夜,他终于消化完这具身体二十年的记忆。
三百多年前他叫丁修,师承戚家刀后人丁白缨,师弟靳一川死后,他和沈炼在大明边境拦截赵靖忠。
一场生死厮杀后,他解决掉一队精锐鞑子骑兵,然后来到这方世界。
这里是2000年的北平,现在的他也叫丁修,是一名群众演员。
两天前拍摄一场下水的戏感染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迷迷糊糊中他就来了,直到两份记忆合二为一,说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照着记忆,丁修伸手往头顶上摸,找到一根麻线,往下一拉,咔嚓一声,昏黄的灯泡照亮十平米地下室。
他看清楚自己居住环境。
几块三合板加几根板凳搭建的大通铺,加上自己一共有三个位置,因为旁边还有两床被子。
这是另外两个室友的。
皇城脚下房租贵,这个破地下室一个月要一百二十块钱,光靠他一个打工仔是很难支付的。
群演工作一天二十块钱,倒霉的时候半个月都没活,遇到淡季饭都吃不起,别说付房租。
好在三个人平摊下来一人四十块,倒也不高。
一天一夜躺在床上,身体憋不住,丁修想上厕所。
最近的厕所在地面一百米外,一来一回要十分钟。
遇到突发情况,但凡跑慢一点,还没到地儿就得兜着走。
披着衣服打开门,一条向上的楼梯过道三四米长,越走越矮,顶端和地面平齐,一到下雨天雨水会倒灌进来,造成水淹三军的局面,这种事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来到地面,午后的阳光把丁修刺了一下,不得不用手挡住额头。
眼前的场景哪怕记忆里见过无数次,亲眼看到还是觉得很震撼。
水泥街道上环卫工人在打扫卫生,车来车往,路边大人牵着小孩,小孩背着书包,卖西瓜的,买包子的,买水果的,叫卖声不绝。
这些人的声音里,他听出了对未来的期盼,这些人眼里,他看到了光。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盛世!
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朝着他走来。
个子矮小,平头,笑起来露着大白牙,很憨厚。
这是他的合租室友,叫王保强。
“你醒了,我给你带了一个馒头。”
接过王保强的馒头,丁修道谢,也没嫌弃就吃起来。
记忆中,认识一个月了,这个小老弟每天吃的都是馒头,渴了喝自来水,老旧且不合身衣服是从家里带来的,破了就缝缝补补。
吃着馒头,丁修往公共厕所走。
望着丁修的背影,王保强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具体奇怪在哪说不上来。
毕竟认识时间不长,平时工作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要不是怕丁修倒下后房租上涨,他都不会带馒头。
……
丁修从厕所回来,王保强把床铺翻得乱七八糟,床板都快给掀了。
“你这是干嘛?”
“我钱不见了。”王保强很着急:“家里昨天刚寄的四百块钱。”
丁修压了压眉头:“会不会丢外面了。”
像他们这种打工的,很少让钱离身,更不要说放人多眼杂的宿舍了。
为了安全,还有人在内裤缝兜的。
提着一双解放鞋,王保强激动道:“今天的戏要下水,我不方便带钱,早上走的时候放鞋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想到了什么,他看丁修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没人会闲着没事翻一双破鞋,还是床底下东一只西一只的鞋。
宿舍一共三个人,今天两个人出工,只有丁修是全天待在屋里。
不是他还有谁?
年轻人脸上藏不住事,看他的表情丁修就知道在想什么。
“是我拿的又怎么样?”
没想到社会会阴暗成这样,王保强世界观快崩塌了,亏他还给丁修留馒头。
“还我钱。”
丁修耸肩,嘴角微微上扬,回味道:“花完了,去的梦巴黎,别说,姑娘挺润。”
王保强咬牙切齿,眼珠子都红了,四百块钱是家里东拼西凑凑来的,是他接下来半年的生活费,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
这个王八蛋倒好,全用了,梦巴黎,自己都还没去过。
抓着丁修的衣领,王保强抬手就要给他一拳。
面对这一拳,丁修不慌不忙撇头躲过,右手扣在王保强抓准自己衣领的手腕轻轻一扭。
同时一记低扫腿踢了出去。
眨眼间,王保强单膝着地,左手被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打死他都没想到,外表文弱的舍友会是个练家子。
男人可不兴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