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迈的大夏皇帝重病缠身,自知时日无多,可又有哪一位掌权人能面对权力的逝去而无动于衷?
他偏执、病态,甚至失去了一些曾经身为王者的骄傲,似乎冥冥之中有声音告诉他:面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你得严防死守,倘若留下任何破绽,都将被他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薛家三代忠臣,薛隐又一生仅有两个儿子,十七年前总算老来得女,视薛钰为掌上明珠,此番是他心急,对上李喆那双锐利无朋的双眼便怒火中烧——
可帝王认错,何其艰难。
李执沉声而笑:“静安,朕与你自幼相识,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了。”
他说着转过了身,语带感慨,“可惜,岁月不饶人呐。”
“皇上乃真龙天子,祥瑞环绕……”
李执笑着摆了摆手:“你我之间,竟也如此生分。”
薛隐沉默良久,浅叹一声。
“皇上,保重龙体啊。”他情真意切地说道。
他二人除却君臣,亦是好友,近年皇室父子纷争不断,薛隐身处局中,以臣子而言,他既因和亲之事心有怨怼,又为顺利自保而庆幸、后怕,以友人而言,又不忍看着多年好友日益体衰力竭,心绪分外复杂,沉痛不已。
薛隐不由得想起那只燕子,有他在,皇上至少是能真心实意笑出来的。
“静安。”李执未对他的关切回应什么,只是唤着他的字,意味深长道,“蛮王兰弩虽心慕大夏娇娥,却至今未曾一见。”
薛隐听懂暗示,眼睑立时一抬。
李执仍未转过身来,只轻声说着,似在自语:
“凡人所求,不过安稳一生。若舍去这身荣华,寻一依山傍水之地隐世自居,未尝不是乐事。”
薛隐的呼吸急促起来,向着李执重重一拜。
“皇上说的是。”他抖着声音道。
“你且去罢。”李执倦怠地扬了扬手,“正是夏浓时,也不知这皇宫屋檐下的巢穴,今年能否落燕。”
“微臣愿为皇上分忧,这便去寻燕子来。”薛隐面露喜意,连忙应道。
“去罢!若有春燕来此,使它一路相送,想来远游之路也好逗趣……”
李执说着转过身来,对上薛隐激动与感激并存的目光,须臾疲乏笑道:“这是朕的承诺。”
仿佛与他所言相呼应,清亮的鸟叫声弱进而响,音量愈发变大,直至画面淡转,一只手轻摘树叶,“啾啾”燕鸣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镜头拉远,秦归雁抚了抚叶片,置于唇边吹起轻快小调,听得身旁苏苏抿唇莞尔。
叶哨声响了一路,二人行至深郊,只见一座别院置于不远处,院边竹林环绕,院内大树参天,待到了近处,更是满眼绿意,苍翠欲滴。
秦归雁停止吹哨,将指尖叶片鼓嘴一吹,目送它迎风飘远。
“……等等!”
苏苏突然出声,面露警惕,“里面似有变故。”
“莫慌。”
秦归雁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顺手拔下插在门前木垛上的柴刀,施施然长驱直入,苏苏忙跟在他身后。
“如此残忍,这是何人所为?”
院内满地疮痍,一派惨象,苏苏禁不住蹙起眉头,下意识寻找生人血迹,以免漏掉伤患。
“我记得是这边……”
秦归雁自言自语,带着苏苏闯入南面厢房。
“咦?”
苏苏一愣,眼前这间屋子精雅考究,墙上字画林列,桌面文房四宝悉数齐全,纸上墨迹未干。
哗啦!
头顶砖瓦陡然碎裂,一条细长黑影垂直而下!
“当心!”
秦归雁轻喝一声,右手揽过苏苏肩膀,脚步一错身子半转,手中柴刀反手向上一扬,刀背抹出大片银白,光华凛然盛放,洋洋洒洒如银河倒挂,又似皎月高悬,璀璨不可直视。
苏苏愕然瞪圆眼睛。
袭击之人凌空折身一翻,急急后退。
“该死!”
一把温雅嗓音从他口中响起。
“就你这三流轻功,还敢与我逗乐?”秦归雁哈哈大笑,反手一拍刀刃,足尖一点向前飘去,粗钝柴刀在他掌心转了个旋儿,再握于手中时竟如蛇般纤软迅捷,飞舞间只余一点顶端寒光,瞬息间急袭来人首级。
“啧!”
那人咂舌,身形似狂风中的树叶一般轻盈灵活,全然不是秦归雁口中的“三流轻功”,端的是以巧破力之流,可惜对手一转攻势,变砍为缠,没过一刻钟便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破旧柴刀的刀背抵在这人肩上,直逼颈侧,秦归雁扬手打了个呵欠,桃花眼内尽是揶揄笑意。
他说:“呦,不打啦?”
两人方才动作快如流星,给苏苏看得一阵晕眩,这时才把不速之客的长相瞧了个清清楚楚。
他打扮清逸儒雅,手持一柄软剑,眼角唇边虽有细纹,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