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曾知晓我们为何会知道它的发生。我们不曾理解所有基础的简单关系背后所蕴含的真正意义。我们尝试着构建世界体系,却连构建的材料都不能确定。
我们是灵感的仆从,亦是灵感的体现。我们认识技艺,知晓技艺,掌握技艺,贯通技艺,最后遗忘技艺,将它变成我们的直觉,变成在不经意间闪现出的灵感。
这段话被刻在铜像的底座上,后面的落款是铜像上的法师。起司盯着这几句话看了几分钟,或许在这里大部分来来往往的人看来,它们只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名人名言,是鼓励法师们掌握知识的另一种说法。
而他看到的则是这位老法师提出的本质性的问题,即什么是灵感,而什么又是直觉。
灰袍很清楚,这两个问题都很复杂,如果考虑到它们与法术的关系那就更加令人目眩,甚至可能永远也无法得到答案。
就像你去问一名贤者,如何治理一个国家,他给出了一个方法,但这方法绝不是永世可行的。因为构成国家的基础时刻都在变动,以一套僵死不变的法度来宰制他人,可以一时,不能一世。
所以那个问题永远不会有一个完整的答案,它会因为时间地点,提出者的身份目的等等因素的不同而截然不同。这就是永恒的问题,它最多只能被暂时性的回答。
起司不是对这种问题没有兴趣,相反,所有施法者最后都必须要面对自己的永恒问题,他们必须深刻的认识到问题的不可解,再深刻的去尝试将它解答。
听起来是不是在做完全没意义的工作?或许法师们也是如此认为,可他们必须承认,自己从书本或老师那里得来的知识,基本来源于这种对永恒的不断诘问。
因此,能提出这样问题的人,在施法者中是值得尊重的,他们比那些只会使用现成的知识,将其排列组合的人要更加接近问题的核心,或者只是更死脑筋也说不定。
总之,起司通过雕像上的留言和面前那圈不断变动的书柜大概理解了它想表达的寓意,那就是无来由的灵光乍现,莫名的联想,以及无法用框架抓住的诗意。
那些书柜就是想要表现这个,所以它才会被放在诗歌区的中央。只是可惜的是,它的构建者恐怕想不到,自己的作品变成了图书馆中用来隐藏秘密的幌子吧。但世事何尝不是如此呢?名字和它所对应的实相,要以怎样的方式相互贴合才能算是一致?
还是说,根本就不该去追求那种一致性,仅仅把其当做是工具?
灰袍摇了摇头,看来自己也不经意间被这里的气氛影响了,这些问题在草原的马背上和奔流的街道中根本不会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又或者,在那些地方,这些问题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展现而未曾被他以敏锐的思绪所察觉。但不论真正的状况为何,他现在都要涉身进入这座巨大的艺术品中,尝试寻找被隐藏起来的东西。
起司最后看了眼雕像的样子,算是对这位先人的致敬,接着便迈入了移动的书柜之中。那种感觉确实挺微妙的,你站在原地,目睹着眼前的书柜在你身前晃过,速度不快不慢,足以让你看清面前那排书的书脊,但不足以让你深思那些书名的意义。
你会不自觉的在那些稍纵即逝的书籍中投入精力,在看到一个感兴趣的书名后主动跟随它,想要将其取下。而一旦你这么做,灵感圆环就会变成一座难以再进一步的迷宫,它不是靠复杂的结构来取胜,它是在考验着进入者能否不被分散注意力。
这对于那些本来就没有抱着一探究竟目的的人来说是几乎无法抵抗的陷阱,他们会在不知不觉间流连于书架上的书本,在手里抱满了诗集后满足的离开。
而对于那些富有冒险精神的学徒,它同样难以攻破,因为在那些书架上除了诗集之外,还零星的摆放着一些明显不属于这个区域的书本。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很难不被它们分神,甚至那些疑心病较重的成人也会因为想要找出那些反常书籍背后的规律而迷失。
至于魔法视野?圆环中的魔力早就被移动的书柜搅成了一锅粥,混沌不明的粥。
起司看着那些飘过的书柜,在短暂的计算后果断放弃了从中寻找规律的想法。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圆环如果放大一些,完全可以作为某种保户式的防御工事使用,恐怕能成为在历史上留名的迷宫。
不过就算原理一致,将可以移动的书柜化为可以移动的石墙却何其困难,再说体型的放大可不仅仅是能耗上的差距,许多在这里不成为问题的漏洞,在被放大几十倍乃至几百倍时也会成为可以让人轻易突破的罩门。只是眼下,那些小小的疏漏还不足以为起司提供破关的方法。
方法。灰袍陷入了思考,他在想这座迷你迷宫必然不可能是不让人进入的,它只是一个筛选器,筛选那些知道通关密码的人。所以它要么有一套可以被背诵的路线图,要么就是有更直观的解法。
直观?直观,直觉,灵感!是的,灵感,稍纵即逝却又无所不在,它是上一秒与下一秒之间不可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