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章越提到这二人,王安石露出迟疑之色。
王安石没有直接答而是反问道:“是三司使的人选,你有什么人举荐?”
章惇被罢后,三司使空缺,不少人都望着这位子。
章越道:“陛下意属沈存中,可使他为之。”
王安石不置可否道:“要调和上下难矣。若非新政还需维持,老夫早已辞去相位了。”
“说说你的事吧,我知道度之一直欲废老夫制定的市易法!”
章越来了个默认。
王安石道:“市易法之弊,老夫这几年也看到了,非不欲废而是暂不能为之。你看萧禧回去后,契丹大军压境。而交趾蠢蠢欲动……已是得寸进尺,实已到了不容姑息的地方。”
“我当奏请陛下,颁布征南诏书,到时候兵火一起,花钱便似流水一般。市易法一年数百万贯所入,废不得。”
章越道:“可是早晚还是要废之。早废比晚废好。”
王安石闻言皱眉,他已给了章越足够暗示,但他怎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对章越不懂事之举,王安石颇为不悦问道:“对辽国你有什么主张?”
章越道:“攻不可持,当以守为主。但一旦我朝与交趾交兵,无论胜败,辽国都会起而势而入之心。”
“是否需割地?”
章越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割地。道义在我,必须严辞回击辽国无理请求。”
王安石道:“你率军平了青唐,以此威震西夏,你来主持与辽国的谈判再好不过。”
“之前陛下曾问我出兵交趾的人选,似有用你之意,但我看来辽国之事大过出兵交趾,此时当由你来主张。”
章越清楚王安石的立场,他的言下之意是可以对辽国进行一定让步,甚至割地来满足辽国的野心,用换取的时间攻打交趾,以及进行日后平夏之事。
不过王安石担心此举会遭到朝中主战派的反对以及天子的不满。所以他打算在此事上启用自己,同时也是暂时避开在国家大政上二人的意见分歧。
章越问道:“不知在此事上,丞相愿给在下多大的主张?”
王安石道:“河北,河东的军政之事,你可尽与我商量。”
章越道:“此事且容我想一想,在下告辞!”
这一次探望王安石,章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得到了王安石相当程度上的让步。
一个是对启用当初反对变法大臣的同意。
还有一个对河北,河东军政大事的支配权。当然此事章越没有立即答允,他还要回去与吴充商量一下。
章越起身后,王安石作了从病榻上起身的样子。
章越忙道不敢。
王安石重新躺下后,便让次子王旁送章越出府然后对章越道:“我与冲卿都上了年纪了,度之可多担起事来。”
章越道:“丞相言重了,你好生保重身体,国家大事需你来操劳。”
王旁送章越出门时,本欲送他从人少的小门离开,但章越却道走大门好了。
王旁闻言微微诧异,但还是答允了。
从大门离开时,遇到不少看望王安石的官员。
众新党的官员看到章越都是很意外,心想他不是与王安石不和,怎也来探视病情。
不过章越若无其事地离开,然后几名新党官员起身,谨慎地向章越行了礼。
也有数人体会出,在吕惠卿上疏攻讦王安石这个关头,章越主动来探望王安石又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
章越离去后,王雱进入了王安石的卧房。
却见王安石已是离开病榻,正负手立在窗边看着庭院中景致。
王安石确实身子不太好,但病到站不起来的那等程度也是给外人看的,这是虚虚实实。
王雱略有所思,其实从王安石让王旁送章越出门,便知二人会谈有一个不错的结果。
王雱看向窗外道:“章度之是真正的聪明人,哪似陈升之和蔡子正都这把年纪了,还看不明白。”
顿了顿王雱又道:“可爹爹这一次吕惠卿上疏相攻,其中怕是也有章度之的份。”
王安石道:“此事非章度之可以主张的。”
王雱问道:“那是何人授意?”
王安石道:“你说曾布,沈括先后叛之,是谁的授意?”
“难道是官家?”王雱不可置信。
王安石道:“吕惠卿上疏相攻也是承了官家的意!”
王雱又惊又怒问道:“官家是要如何?”
王安石没有答,而是再度看向窗外。
Ps:本书的史料多采自宋史和续资治通鉴长编,这二者的立场都是反对新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