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蔡承禧上札子了,我尚不知何事?”
“今日方知是弹劾吕惠卿及其兄弟吕升卿去了!”
病榻上的王安石听了王雱的禀告略有所思,王雱喜道:“爹爹还未如何,蔡承禧便弹劾吕惠卿兄弟,可见是此贼气数已尽。”
王安石对王雱道:“我并未有罢吕吉甫之心,不过是让他收敛些许罢了。”
王雱道:“爹爹,吕惠卿先用郑侠桉害了叔父,又用赵士宁谋逆之桉牵连爹爹,要不是爹爹十日内从江宁赶回汴京,吕惠卿下面恐怕……”
王安石想起自己第二次拜相仓促入京之状。
王安石想了想道:“吕吉甫是有错,但我可以省得。当年我因郑介夫之弹劾而辞相,若非吉甫在朝维持新法已废。当时乱刀群戟之下,吕吉甫难免要行非常之事,否则变法六年来的心血便白费了。”
“要行非常之事,要有非常之位。他是要固位我可以省的,更何况吕吉甫又不同于曾子宣。倒是老夫与章越曾言不要推举沉括,但他偏偏不听。”
王雱心道,收拾了吕惠卿,若章越不听话,也一并收拾了。
沉括背叛王安石,章越竟还公然保他,固然令王安石,王雱不高兴,但眼前最要紧的对手却并非章越。
任何政治斗争都要保持一个原则,就是不要同时树立两个对手。
王雱不知王安石的全盘考虑,当初韩琦,富弼反对变法时,他便在程颢面前公然劝王安石杀了二人。
王雱杀性恨重,是出手是要见血那等。
这也是衙内的习性。
他们比老子更不怕约束,敢想敢干,可以说除了王安石他还敬畏三分,新党中那些干将王雱没一人看得起的。
不过王雱确实也很有才干,即便在人才济济的新党中也没有几人胜得过他的。但王雱从始至终一直对吕惠卿看不顺眼。
为了迫王安石下定决心对付吕惠卿,王雱言道:“爹爹,章度之再如何也不曾公然在政见上反对爹爹,何况沉存中也是官家赏识的人,但……吕惠卿可是篡改了三经新义!”
王安石听了吃了一惊,他有两大心血,一心血是从熙宁二年至今持续的变法大业,还有一心血便是三经新义。
甚至在他心底这三经新义比变法大业还更要紧。
“余中何在?”王安石问道。
这余中乃吕惠卿女婿,乃熙宁六年的状元,之前王安石罢相时,便让余中跟随他返回江宁修三经新义。
王雱道:“余中已与我交待,吕惠卿兄弟将寄回京的三经新义多有篡改,其中诗经中的《周南》,《召南》被吕惠卿改动了二十一处,甚至爹爹详解的《周礼》被吕惠卿改动了十一处之多。”
王安石闻言大怒,突然牵动肺气勐咳,竟咳一口血来。
王雱见此大是后悔,他为了激王安石对付吕惠卿,没料到倒是令王安石怒极攻心。
王安石红着脸摆了摆手道:“此事先不要提!”
王雱从王安石卧房退出,心想既是其父不愿与吕惠卿动手,是因为多年以来牵涉太深的缘故,既是如此使别人出手就是。章越与吕惠卿有隙,又非我一党正好可以说服,日后许以今日吕惠卿之位便是。
……
这日章越方才退朝,却得知吕升卿上门拜访,而是在府里足足等了自己一个时辰。
章越听说蔡承禧弹劾吕惠卿兄弟之事,这么快吕升卿即找上门来了。
“见过章相公!”
章越对吕升卿道:“是明甫啊!”
见着吕升卿满头大汗之状,章越吩咐人立即给吕升卿打来洗脸水。
吕升卿擦过脸后道:“还请相公搭救我们兄弟!”
章越立即撇清道:“蔡御史上疏,我全然不知情。”
这话章越也并非全然不知情,蔡确指示蔡承禧上疏后便将此事告知了章越。
吕升卿心想,此事章越确实不知道,可也脱不了干系。要不是沉括公然易帜,就是给蔡承禧十个胆子,也不敢在风向未明时弹劾吕惠卿。
吕升卿只是一个劲的请罪,章越看了也觉得好笑。
吕家兄弟情商都很高,当初章越被吕惠卿贬出京时,吕升卿事后还登门解释过,甚至吕惠卿对身在代州的章直也是颇有照拂。
吕升卿在章越幕下多年知道对方一重乡谊,二重故旧之谊,于是就一个劲的请罪,望他心软。
吕升卿神情恳切,几乎泛泪。
章越终于开口道:“你这一次来此,尊兄知道吗?”
吕升卿点点头道:“家兄晓得,章相公,家兄素来说你的最通情达理之人,换你是他异位而处,你当如何?”
“郑侠那厮上疏,王相公不顾官家和吕相公的挽留,执意辞相,于新法之存亡绝续不闻不顾。当时满朝皆论废除新法,是家兄一个人撑住了局面,挽救了新法于存废之间。当时家兄一封封地写信给天下郡守,请他们上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