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城外,宋军三面驻扎,但却不禁朝中往来。
宋军至此秋毫无犯,好似不是来打战而是来做客一番。
当然青唐人并非这么想的,河湟各部都来救援青唐城,甚至连黄头回鹘也出兵了。
不过都败在城外的宋军之手。
此刻青唐城之外的宋军大帐内。
“翰林学士代帝王言也。”
章越读着天子给自己的诏书,一眼就看出这是吕惠卿所代笔。
自是吕惠卿为翰林学士后以圣旨的名义给自己写了第一份诏书。
曾布,吕惠卿一个三司使,一个翰林学士,都已是官至四入头了,都位在自己之上了。
章越读了圣旨。
圣旨是让他与董毡议和罢兵,但诏书里有一句话却化用了韩信的典故。
吕惠卿从来都是话里话外听声那等,其用意不言而喻。
韩信将兵于外则安,回朝则危。
这是对自己的警告啊!
吕惠卿是告诉自己不要回朝,安心在青唐领兵。
吕惠卿如何人物?你帮他的忙,他不吝给你好处,但你违了他的意,绝对给予严厉的反击。
这些年吕升卿在自己这,他在朝中倒没少给自己帮忙。当然前提是二人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若自己回朝了就不同了。
章越估摸着王安石距历史上第一次罢相已是不远了,吕惠卿肯定是想获得更高的权位,所以一心戒备着自己。
吕惠卿有他的动机,但凭什么我章越要听你吕惠卿的安排?
章越拿着诏书对一旁的蔡京问道:“元长,怎么看?”
蔡京道:“董毡亦早有议和之意,全在大帅的一念之间。”
章越道:“我是说,我要不要回朝?”
蔡京闻言默然,他从蔡卞那也听说了一些,但毕竟京中和西北消息阻隔。
蔡京想了半晌道:“陛下下旨似是希望大帅回京,但王相公猜忌之心不会澹。”
章越点点头,王安石若还猜忌自己,确实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但一直在青唐避嫌疑也不是办法。
汴京毕竟是权力中心,自己长期远离这里,终究是不好。
章越对蔡京道:“有句话是,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
“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
蔡京揣摩着章越的意思,这是一个人的安身处世之道,父母富贵的,可以走做官仕途这一条路,父母贫穷的没办法给你支持的,那就去从商,做些买卖。
如果家族在当地很有势力的,可以留在原籍享受家族的扶持,如果家族没什么势力的,大可远走他乡就是。
蔡京感觉章越的意思是朝中势力有所消长。
之前章越至西北,是因与王安石不和的缘故,那么如今回朝,也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王安石或许不在相位了。
从蔡卞言语中可以感受到,从熙宁二年王安石拜相起,现在正好为相五载,似也有去意。
章越看着诏书,所以很显然吕惠卿让他不要回京,可是自己能答允吗?
章越想了想对蔡京道:“你代我写两封贺书。”
蔡京讶异。
章越道:“一封给曾子宣贺他为三司使的事,一封给吕吉甫贺他为翰林学士的事。”
蔡京称是。
吕惠卿和曾布拜命是熙宁七年二月份下达的,现在正好三月,这个时候写信不晚。
除了贺信,章越也打算送一份厚礼给二人。
当然凭着贺信和贺礼不可能打消吕惠卿对己的忌惮之心。
但自己要回京,也不妨碍自己给二人示好,要打也是要拉。
下面便是与董毡议和。
其实不用天子下旨,章越与董毡谈得差不多了。
取河湟不是目的,大战略还是为了制夏……
章越对蔡京道:“告诉青唐城,我可以不要积石军,廓州也可以还给他,但湟州我一定要取,我可以与他们立文约,从此永不相犯。”
蔡京闻言大喜道:“这个条件他们必会答允。”
章越微微笑了笑,自己回去的前提是,制夏的大战略已经完成。
正如当初自己写的平河湟策那般,那就是先平桃州,再取河湟,完成一切制夏的布置,不然自己也无法抽身。
平桃州后,河州已成了腹里之地,再得湟州。那么河湟的形势即全了,既三面包围兰州,又可北上打凉州府。
到时候无论自己还在不在位,朝廷攻夏的胜算可以增加两成。
但这事便由后来人操心了,眼下朝廷是没有钱再支持自己打制夏的一战了,所以自己也是该回朝了。
章越道:“制夏的事要放一放了。”
蔡京喜道:“大帅,此役收取河湟桃三州,功莫大焉!自开国以来,本朝文臣武将中筹边除了曹彬,无人可及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