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相府。幮
“熙河路经略使?”
在陕西及河东数路经略使,论哪个没给王安石来信的,唯独只有熙河路经略使一人了。
王安石从元随手中接过来信。
吕惠卿在旁默不作声,至于王安石的元随们言语道:“相公,章度之终于识得大势。”
一人道:“如今章度之也要给相公给拿捏了。”
“这章度之也算识时务。”
王安石看了元随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看信,几名元随当即闭口不谈。幮
王安石阅毕后将章越的信递给吕惠卿,吕惠卿当即接过信,心底还有些迫不及待呢。
信是章越的文字,吕惠卿一眼看出了。
章越的字可谓千金难求,一般非必要时很少亲自写信。
吕惠卿将信通篇看完心底不由道,好个章度之,你也有这般言辞谦卑低头求人的时候。
不过虽是求人,但这疏写的也是言语不凡,丝毫不坠气节。
王安石微微笑了笑。
章越给王安石的书信开头,便是极力称赞王安石这几年的变法之功。幮
以往章越私下向王安石没少批评过青苗法,市易法,如今在信中用力扶了扶,说以往自己年轻时不懂事,见识还是有些短浅的。
不过对于王安石与韩绛的免役法之争,章越却绝口不提。
然后在信中大谈就是现在国库的丰盈,国家财力的充沛,这都是王安石变法的功劳。
他在熙河路的开疆扩土的军功,正是因为变法充盈了国家财力,这才有了两次攻伐河州的胜利,在此他表示正是在相公英明领导下这才取得了胜利。
接下来说了他与王中正交恶的缘由,言辞谦卑恳切地请王安石在天子面前替他进言。
信末告诉王安石说,他章越这番话是他肺腑之言,王安石可拿他的信遍示天子和两府官员作为凭信。
吕惠卿心想,王安石担心章越的是什么?就是怕他日后回朝了,有朝一日手握权位了,攻击他的变法,那么在信中赞成新法及拿信示人就相当于是投名状。幮
王安石失笑道:“章度之的意思这熙河路开疆扩土之功,老夫亦受到了天子的封赏。此事上于情于理都应帮他一把。”
一旁元随道:“相公,如今章度之与王中正失和,此正是易人易帅之机。”
“章度之此人之志宏远,要小心养虎遗患。”
另一人则道:“相公,当初章度之还拒受翰林学士,如今却来信示好,必须小心他反复,万丈深渊终有底,唯独人心不可见!”
另一人元随道:“可他章度之既有这为国开疆的决心,熙河路之事又非他不可。那么他既向相公求这个情,若是不帮怕是不好。再说有此信为质,咱们也不怕他日后翻脸。”
几名元随虽没有看信的,但对信中的内容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王安石则对吕惠卿道:“吉甫怎么看?”幮
吕惠卿道:“相公早有考量,惠卿本不敢多言。只是我看章度之这字……”
王安石道:“这字如何?”
吕惠卿微微笑道:“可谓钢筋硬骨,铁画银钩,透着大丈夫博取功名之志。真是好字!还请相公——藏之。”
说完吕惠卿将信交还给王安石。
吕惠卿的意见是藏之而不是如信中所言的示之。
王安石看了章越书信上的字微微颔首道:“如你说言,确实是一手好字!我看蔡君谟也不如他。”
吕惠卿看了王安石神色,却见对方站起了身,走到书案前的烛台前凝思片刻,然后举信在烛火上引燃。幮
这一幕令得元随们都是大吃了一惊。
连吕惠卿也是大吃一惊,章越这信王安石便这么就烧了。
火焰舔着信纸,瞬间将信纸尽数烧去,王安石一手捏着信尾直到烧作灰烬,这才放手。
但见王安石道:“何以小人之心度之——君子腹?”
小人之心度之君子腹?
众人闻言皆是莞尔,一人忍俊不禁的笑起,随即笑声传遍堂上。
笑声中,王安石忽然想到当年自游钟山寺时见到大雪压遍满山霜竹之景时,那一刻宁静悠然的心境。幮
王府西庑的书斋壁上,正留着王安石题着一句诗。
霜筠雪竹钟山寺,投老归欤寄此生。
……次日王安石身穿朝服从中书入殿。
官家见了王安石后第一句话便是:“朕不是要西北易帅!只是这战实在打的不明白。”
王安石问道:“不知陛下有何不解之处?”
官家道:“章越之前要全取河湟之地,但又与董毡媾和,既杀了鬼章,又立其孙为部族之长,明明可以取洮州之地,却又弃了一公城。这次朝廷出兵河州所费加上封赏共用去一千万贯,仅是逼降一个木征,杀了鬼章,实是支出过巨。”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