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留了章直吃饭,章直欲推辞,王安石却是不答应。
之后王雱从宫中侍直归来,二人相见。
章直不知说什么,王雱却道了句:“子正,平安回来便好,以后咱们便可以常走动了。”
王雱眼高过顶,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底,对章直却是青眼有加。
章直更是惭愧难当,这一顿饭三人边吃边聊,只谈旧事,不提一句章直为吕公着女婿的事。
王安石父子常喜好打机锋,当年在江宁时,只有章直能够对得上。
饭桌上王雱问道:“天有姓乎?”
章直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有。”
“何姓?”
“姓赵!”
“何解?”
“天子姓赵,天不也姓赵吗?”
章直答完,王安石父子皆是大笑。
章直自也是跟着笑了,但不知为何,笑之中却有几分感伤。
一顿饭后王雱亲自送章直出门,章直却不知说什么。这时王雱道:“子正,我听人说,令叔与王子纯这一次攻陷了天都军监司,还火烧了李元昊当初所建的天都山离宫么?”
章直点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王雱停下脚步,负手对章直道:“前几日爹爹接到一封匿名信言,令叔与王子纯火烧天都山皇宫前,搜罗了无数夏人珍宝,却没有上报,反是纳入私囊!”
章直闻言色变,王雱拍了拍章直的肩膀道:“为官最要紧的还是操守,这句话还请转告令叔,让他好自为之吧。”
熙州马上就要入了秋了。
渭源堡已是修葺的差不多了。
趁着天气晴朗时,王韶乘马从通远军(古渭寨)抵至渭源堡看了看修建的进度。
章越款待王韶一顿酒饭,王韶让章越摈退左右然后拿出一副图来对章越道:“入春之后,我在从渭源至古渭之间开垦了四千顷田,这便是田图。”
章越看了王韶田图后非常满意道:“有了这四千顷田,朝中再也无人敢言语,咱们秦凤路缘边安抚司无一顷营田之功。”
王韶闻言笑了笑。
章越道:“营田是根本,若无此何谈收复青唐故土,侧击党项,我就算打败了再多青唐蕃部,也不过是徒然虚耗国家的钱粮而已。”
这也是宋朝在陕西的策略,一圈一圈的修建堡寨,再于堡寨后屯田,缩短补给线来压缩党项人的生存空间。
王韶点点头又拿出了一副图来,与之前的图不同,这图上的田亩画了几个颜色。
王韶指着其中一个颜色对章越道:“这两百顷田皆归舍人所有!都是上好的河谷地。”
两百顷!
章越闻言眉心一跳。
对于他这从来不缺钱的人而言,两百顷也不是小数目。
在陕西路一亩良田要两贯,即便在这渭源,偏僻之地两三百文一亩,这两百顷少说也要两千贯以上。
章越问道:“当初问蕃人买田用了多少?”
王韶笑道:“蕃人不知田亩之贵,知我买田皆是争相卖之,一顷不过两三贯收得,当然还有些无主荒田,更没有花钱了。”
章越点点头,这算是明买明卖,王韶还是讲规矩的。
当时章越与王韶攻破天都山,大搜李元昊皇宫,将得到的金银细软,以及财物尽数变卖。
如今换来的钱财,正好用来向本土蕃人买田,购买种子,农具,耕牛,终于补上了王韶当初虚报营田所欠下的亏空。
只是这两百顷田,确实令每个人心动啊。置办良田是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梦想,连官员也是如此。
因为官员就是官户,不用交税。
官职爵位不能传家,但两百顷田可以传家,如同范仲淹所建的范氏义庄般,可以留馈家族子孙。
让他们省却劳苦,从此走上脱产读书的路。
王韶,章越,高遵裕三人分了五百顷,至于其余将校则拿了五百顷,还有三千顷则是散给兵士的。
章越看了王韶问道:“子纯初至古渭清廉如此,为何如今却……”
王韶一愣然后没了言语。
章越对王韶语重心长地道:“子纯我晓得缘故,你方至古渭时,名位未立,故而一心想建功立业,故而与士卒们同吃同住,不从重取一分一毫。”
“但如今你打了胜战了,古渭也设军,你成为知军,还得到官家封赏加官晋爵了,故而心想这时候取一些也是无妨,也算犒劳一番自己。这等想法我是可以省的。”
王韶闻言赧然,当即起身道:“舍人,是我没有计较,一时昏了头,你放心这些田亩,我尽数授给此番有功的将士。”
章越道:“也不必如此,各人都留下三分之一,毕竟还有跟随自己的人要安置。”
王韶道:“那就依舍人的意思。”
章越点点头道:“好的,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朝廷不日也会下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