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之间不必再多言。
人有五伦。
儒家认为人与禽兽的区别,就是人际之间的关系。
那就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妻,朋友这五等关系,称之五伦。
儒家的核心,那便是一个仁字。仁字的核心,就是爱人,爱人说白了如何维护好这五个关系。
另一位哲人说过,人的本质就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
两者上是相通的。
至于君臣则是五伦之首,身为穿越者章越自是没有君的概念,但是不等于没有君臣关系。
如今的君便是民族,过去是忠于君主,如今则忠于自己的民族。
这个道理到了今天也是一样。
当然到了宋朝,没有民族这个概念,儒家认为的君,其实就是虚拟化的国家,人格化的国家。
章越想到仁宗,英宗。
仁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可惜君臣二人相处实在太过短暂,至于英宗,明显君臣二人处不来。
但眼前这位官家……章越觉得还不错。
章越答道:“陛下,君臣相体,若合符契,臣愿如乐毅事燕昭王,与陛下君臣相始终,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此外不敢有他求,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官家听章越将君臣二人的关系比作乐毅和燕昭王十分的高兴。
官家也很喜欢燕昭王欣然道:“当初燕国为齐国所败,故而燕昭王励精图治,大败齐国一雪前耻。朕耻于国家先败于三川口,再败于好水川,如今要收我疆土,复我汉唐之盛世。”
“这也是如燕昭王一般的志愿,章卿若要似乐毅般助朕一臂之力。”
最后官家道了一句:“章卿,朕意已决,你不可再推辞!”
章越唯有受之道:“臣万死不敢负陛下知遇之恩。”
官家见章越受了大喜道:“这便是了,你再辞了,朕便觉得你辜负了朕。起来!”
章越又加了一句道:“陛下恩加膏沃,臣实难当,此后愿效犬马之劳。”
官家亲自扶章越起身后道:“虽说燕昭王,乐毅虽是明君贤臣,但二人之业毕竟没有成功,若是可以,朕更愿与章卿作为周文王与姜尚,成就周室八百年,如此君臣岂不美哉!”
章越闻言激动不能自抑,这周文王与姜子牙之君臣际遇,乃千百年来读书人所追求的君臣相遇的佳话!
殿内这一番君臣相知,实在是令二人感动。
君臣说得高兴,言辞不免夸张,事后想起不免有夸大其词之感,但是这一刻殿内的君臣二人却丝毫不觉,并越说越是觉得理所当然。
说完章越拿起天子的赐字,从殿中离开。
从大殿的长长的台阶上走下,一路见到不少官员,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得知自己升了待制的消息,但见人人都是满脸堆笑地向自己拱手行礼。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章越一路走着,但觉得风也比往日轻柔了许多,一眼望去秋日的长空,也是觉得云少而高,轻薄而淡。
行至无人处,章越咀嚼起殿上官家亲自说的周文王与姜子牙的典故,不由以指作剑长吟至。
“长啸梁甫吟,何时见阳春?
君不见,朝歌屠叟辞棘津,八十西来钓渭滨。
宁羞白发照清水,逢时吐气思经纶。
广张三千六百钓,风期暗与文王亲。
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
……
梁甫吟,梁甫吟,声正悲。
张公两龙剑,神物合有时。
风云感会起屠钓,大人?屼当安之。”
章越吟此十分快意,这首梁甫吟是李白所作,比起怀才不遇的李白,自己着实幸运太多了。
正高兴之时,迎面走来数名官员,章越又立即恢复了正色,相对行礼然后擦身而过。
章越又是心想,自己骤升待制,即便自己是状元加制科三等,升待制是迟早的事,但论资历自己当了才七年的官,还不算中间歇了两年就已是跻身重臣的行列,这升迁的速度还是太快了,官场上怕是会有非议。
章越离殿回到天章阁后,胡定满脸笑容地迎上对章越道:“官家的旨意下来了吧!是升官了吧?”
章越道:“我如今感到不真切啊!”
“这有什么不真切的,是直龙图阁,还是待制?”
章越见胡定这般,反问道:“你猜!”
胡定闻言一脸‘羞涩’道:“章正言又来这般,戏弄咱家。”
章越见了不由起鸡皮疙瘩,忙道:“我说我说,是待制!天章阁待制!”
胡定大吃一惊,然后道:“真是待制,可以啊!咱们天章阁如今只有待制,没有直学士和学士,咱家先见过章待制了。”
章越起身道:“这旨意还未至呢。”
胡定笑道:“官家既是这么说了,中书已是在起草了,说不准此刻已是到了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