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心照不宣。此事之后,官家已是疏远皇后了,若不是十三团练即位,皇后与文相公日后如何,状元公知道否?”
“那么国舅爷为何如此看重我,找我相商?”章越问道。
曹侑道:“文六郎君一再与我说状元公是值得信任依靠的人,令岳也是文相公最信任的人,故而这一次侍直,状元公可知其中微妙了么?”
章越心道,果真还是找上来了。
章越道:“国舅爷,今日我面见韩相公知道一件事,以往经筵官都是由中书举荐,但这一次却是由官家钦点。”
“我一介寒士,蒙陛下钦点为状元,如今身为崇政殿说书,出入宫垣,陛下信得是什么?陛下信得是我不党不依,并非文,韩,富三相任何一人的幕下。当初我入馆职是文相公举荐的,但若国舅爷以此要挟,在下大不了辞官不作便是。”
曹侑闻言作色道:“状元公,这是何必?早立储位之事,也是于国家有益之事,状元公正好以此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不好么?”
章越道:“若是有益于国家的事,国舅爷不用言,在下亦如此为之,若不利于国家的事,就算国舅爷言之,在下亦不能为之。”
曹侑问道:“状元公的意思?”
章越道:“陛下若问我储位之事,我当然劝陛下早立,但是否意属于十三团练,在下不会言一个字。”
曹侑闻言如释重负般道:“这就好了,状元公,文相公与皇后果真没看错人。”
章越道:“不敢当,夜深了,国舅爷没什么事还请早回吧!”
曹侑点点头道:“那么状元公,在下告辞了。”
当夜濮王府上。
高滔滔看了一眼正在睡梦的丈夫赵宗实悄悄起身。
但见一名侍女给她送来了一封密信,这名侍女是哑女,也不识字,平日都是她秘密替高滔滔出入曹国舅府上。
高滔滔在灯下展信看后,自言自语道:“皇后娘娘没有看错人,章越果真不是轻易可以说动的人,否则陛下当初也不会一眼看中他,召他入侍经筵了。”
高滔滔话刚说话,却觉得背上一沉,她心底一惊转过头却见丈夫赵宗实不知何时起身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你听见了?”
赵宗实道:“这些日子我睡得极浅,你一起身我便知道了,生怕……生怕有人不利于我们。”
高滔滔摇了摇头,看着丈夫这凄惨可怜的样子,她着实想不到如此作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赵宗实悠悠地道:“官家有知人善任之明,旁人曾言百事不会,只会作官家是也。他看人从不会有错,否则章越也不会得他信任,在这个节骨眼上入侍经筵了。”
高滔滔道:“官家虽善看人,但我也有办法,如今我已让仲针为章越的学生,等到恰当时机,与他揭破此事,到时候让他站在我们这边!”
赵宗实闻言一愣道:“我还道你真是为了针儿学书法才去拜在章越门下的,娘子真是高明。”
高滔滔笑道:“我哪有这般高明,还是皇后娘娘高明,是她传来消息,说她安插在官家身边的人,从官家一日练字的字灰里探得写着章越二字的残页。”
“故我猜想至此事,后来他入了馆职,我想起商山四皓之事,故而便让针儿拜入了章越的门下。”
赵宗实道:“昔汉高祖刘邦欲废太子刘盈,吕后用张良之谋,请刘盈拜商山四皓为师,娘子竟效仿了吕后的故智,换我绝不会想到此事。”
利用章越是赵仲针的老师,转移其观点,便是高滔滔未雨绸缪之处。
高滔滔叹道:“但状元公也是谨慎,只让针儿称先生,不让他称老师,还请了好几人与针儿伴读。”
赵宗实苦笑道:“或许是天不助我吧,娘子,何必再图谋这些事,任其自然吧。”
高滔滔道:“官人,我也想任其自然,但你我这处境欲退一步也不得。如今官家疑心甚重,章献太后垂帘听政之事令官家又疑心于当今的皇后,生怕她也欲效仿章献。”
“其实不仅是皇后,甚至当初宫中的许多老人,这些年官家也是疏远了,朝臣之中没有几人可以他跟前说得上话,更不用提及探知他的心意。”
”这一次官家点了章越入侍经筵,还让司马光修起居注,便是看重这二人的人品,若他们能在御前说几句话,那么官人你的储位即是有望了。”
赵宗实闻言默然半响,斟了杯酒。
高滔滔无言陪着夫君身边,夫妻二人又渡过了一个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