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又点了其他几个人的名字。
众人都露出羡慕之色,何七脸上已是色变。
章越应了一声,走过何七身旁时道了一句:“怕是辜负何兄的好意了。”
何七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好看极了。
“何兄仗义,我先行一步,改日再叙。”黄履向何七行了一礼。
“让何兄费心了。”黄好义亦抱拳。
“借何兄的光了。”孙过言道。
最后的郭林向何七点了点头:“多谢何兄。”
众人走后,何七忍不住回过头道了句:“他们怎么敢的啊……”
来人笑着道:“这边请。”
当即对方在前面引路,不久将五人带到一座跨院内,但见一名穿着锦衣的男子正等候在此。
对方见了几人后笑着自称道:“在下富绍庭,代爹爹见过诸位郎君了。”
几人连忙行礼道:“见过富大郎君。”
众人都是释然,富弼如今是昭文馆大学士,也就是昭文相,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列百官之首,岂有那么容易见得,能见人家大公子已是相当有面子了,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富绍庭请众人坐下,说了几句话令几人都是受用。
随后富绍庭当面读几个人文章。
行卷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行卷给两制大臣,如苏辙所文的《上两制诸公书》,作为行卷文章的序文,言下之意是投给每位两制大臣的序文。
但给宰执枢密可不能这么写。
比如《上宰执书》,这样的开头一般准备骂人的,而不是行卷。
所以给富弼的序文,章越写得是《上昭文相书》,必须单独列名以示尊重,不是囊括在宰执之内。
而且文章全文但凡提及‘昭文相’这几个字必须直接换行顶头书写,此称为‘平抬’,是书写最尊重的格式。
平抬(换行)的格式在唐朝就有了,是比挪抬(空一格)还更尊崇的书写格式。
平抬的写法当然很费纸,不过富弼自是当得起这个格式。
富绍庭读章越的序文‘今之天子,以招天下之士者,有若六博之道,或偶以胜,或偶以不胜,不胜者不得怨。胜者曰幸,不幸偶然耳,所谓六科以策天下之士者,则又甚矣。乃若射覆之数术也。然六题者,必命群籍,隐奥嵬琐之言,而加之参互,离绝以求为难之势。幸则知之为中选,不幸则不知,不知则不中选……’
富绍庭读至一半心中不由惊叹,这章度之真是国士无双……如此惊世雄文都写得出。
要知一般读书人行卷,阿谀奉承之词太多,令人觉得毫无刚骨。
哪知章越这篇行卷文章,当头将如今科举制度骂了一遍。如今取士之道如同博戏,人人心怀侥幸,至于考试内容就如同瞎蒙,蒙中就中选,蒙不中就不中选……
下文写得我行卷至此,非为其他乃对科举失望,而相信于富相公你选拔人才眼光,为朝廷求贤取士的决心。
如此行卷,好比奇峰另出,一下子将富绍庭震住了。
富绍庭读完的一刻,几欲离席敬请章越上座了。
富绍庭喝了口茶掩盖心底震惊,面上强作镇定笑道:“度之真可谓词义劲直,无所回避,但余闻哪怕是布帛菽粟,也为求有益于世用,而不为高谈虚语以自标榜于一时。”
“敢问度之一句,胸中之志可实其言否?”
章越笑道:“富大郎君,怎知我志不实言?”
富绍庭笑道:“愿闻度之之志。”
章越想了想,起身吟道:“食肉何曾尽虎头,廿年书剑海天秋。”
“文章幸未逢黄祖,襆被今犹窘马周。”
“自是汝才难用世,岂真吾相不当侯?”
“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富绍庭难掩惊愕之情,不由离座,不仅富绍庭连一旁章越的众同窗之震惊不亚于富绍庭。
众人心道,此诗若三十来岁的人苦于岁月蹉跎作来还差不多,但章越这个年纪竟在感叹一事无成。
如此的人要么是在凡尔赛,要么真是有凌云之志的。
郭林看着章越更是动容心道,师弟如今……我早已是瞠乎其后了。
黄履则心道,此诗虽是平平,大不如青玉案,但以述志而论真是人间第一流。此诗一出,这位富大郎君应是震不住场面了吧。
富绍庭重新坐下定了定神,唤了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最后也不言语,与众人默坐。
不久下人来到跨院中,富绍庭已是起身道:“家父今日正好有暇,诸位随我来吧。”
在场五人虽心底有些期盼,但听到当今文臣第一人,堂堂昭文相要见他们时,不由顿感一阵阵的晕眩。
黄履看黄好义,孙过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心道,有的人当真是见不得大官。
富绍庭神色平淡领他们从跨院来至正院。
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