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放心,我是捡了古玩架上最不值钱的砸了,要是这瓷瓶砸了,你还不得心疼得三天睡不着觉。”
听着章越与这伙计对话,一旁的富家娘子忍不住噗呲一笑,心想这人还有些意思,砸人一瞬间还挑便宜的来砸。
这富家娘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不喜在家作女红之类,也不愿成为什么贤淑女子,她喜欢在外交游。
也有不少男子因为她是富弼侄孙女或她的美貌看上她。不过这富家姑娘总喜欢故意戏弄一二。
今日他见了章越略觉得他有些不同,特别是他动手砸人那一下的举重若轻。令他身上透着与王魁完全不同的气质。
章越见这一幕却不由想起当年,这阵仗比当初赵押司来砸自家时可谓差多了。
一晃眼过去,是有好几年了吧。
此刻唐九已将外头十几个泼皮都打趴下了,他们正跪地求饶。
章越笑了笑道:“让两位受惊,是章某的不是,向二位赔罪了。”
王魁微微皱眉,一旁富家娘子倒是笑道:“无妨。”
王魁讶异地看了富家娘子一眼,当即也不说话了。
三月时,朝廷下了一道诏令,命礼部准备明年贡举之事,算是正式将此事定下。
各军州也准备解试之事,如福建等偏远各路会将解试提前至七月外,其余开封府以及其余各路都是将解试安排在八月。
在国子监解试前会有监试,至于南京国子监,北京国子监,西京国子监的学子也会提前至汴京参加广文馆试,以获取参加国子监解试之资格。
在各地士子来京赴广文馆试时,汴京又闹起了瘟疫。
这一年汴京气候确实也很反常,先是一月时下了大雨,然后二月时又下了大雪。
之后还未到五月即有些入夏的样子,且又连降大雨,最后京师疫症流行。
是日在太学,章越见到了一位老熟人。
当时章越正离开养正斋出门,却见着正在太学内槐树下张望的郭林。
章越多年没见郭林一时也认不出,站在远处望了一会,待郭林转过头来投以相同的目光时,章越这才确认。
章越走了过去,这才走了一半,眼泪就差一点忍不住往下掉,然后走到了郭林面前用力地捶着他的肩膀骂道:“我往南京托人给你寄了好些信,怎至今才回了两封。”
郭林见了章越本是想笑着拍一拍章越,却不料连挨了他好几拳。
“你真好不够意思,什么是负心之人知道么?”章越继续骂道。
郭林忍不住道:“师弟下手轻些。”
章越气呼呼地道:“看着师弟这声,我先消一半的气,如实道来为何这么少给我写信。”
郭林犹豫片刻道:“师兄我不喜麻烦他人。”
章越气道:“你还是没变。”
说完章越拉着郭林往外走,郭林一愣道:“这是去哪?”
章越道:“有朋自远方来,先去吃酒也!你这性子没有几斤黄汤下肚,怕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二人当即在外找了间酒肆坐下来。
章越熟练地对伙计道:“先烫两角酒来,其他饭食捡好得贵得尽管摆上,这位是我师兄。”
郭林忙道:“师弟无需如此破费,师兄来京银钱……带得不多。”
章越笑道:“师兄我请了。”
顿了顿章越又道:“如今这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郭林听了章越这话愣了愣,这才没反对,伙计向郭林赔了笑脸后立即下去。
郭林看着章越感慨道:“当初离开浦城时,师弟还只到我鼻子这,如今竟已比我高了些。如此看来你嫂子托我给你带的衣裳怕是穿不下了。我还一直估摸着你还只有这般高呢。”
章越听说郭林的妻子托人千里迢迢地带衣裳给自己不由大乐道:“穿得下,穿得下。真是谢过嫂子一番心意了。”
“嫂子如今如何呢?”
郭林闻言道:“她如今在家带孩子,替我孝敬爹娘,她虽不识字,但持家有方。我出门在外这些年都靠她打点家里。乡里邻里有什么事,也是她来替我出面。”
章越闻言心底黯然,然后道:“师兄高中了就可一家团聚了。”
这时候伙计已将酒菜都端上来了。
郭林看着这丰盛的酒菜,也是微微吃惊,但又恍然道:“师弟当初在县学族学时就生财有道,如今入了汴京更是如鱼得水了。”
章越笑道:“哪里师兄说得如此,吃酒。”
章越与郭林一大碗酒下肚,然后各自说起了别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