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经义拉章越出门,并非去了别处,而是到了家门前街上吃素斋之处。
这里章越曾与曹保正一起接待过皇华寺的副寺,僧人。而如今昔日蒙学时的同窗已是在楼上坐了一桌,其中好几个人那日考县学时都遇见过。
在这里章越算是明白了彭经义的意思。
章越笑着坐了下来,一一与他们招呼见礼。
他又不是二哥那等学霸高人,可以不讲人情世故。平日之时,但凡只要彼此不扯破脸,章越都是以礼相待的。
就算明知心底有芥蒂,只要大家面上过得去就行,没必要得罪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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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子上同窗闲聊,倒也称得上其乐融融。
章越也放下心思坐在那傍窗眺望,看着远处群山烟气氤氲,云气游荡于这青山碧水之间,山脚溪边都是农田,农人忙碌其间,此景好似画中一般。
南浦溪边,吃水满载的货船商船往往来来,拉纤的民夫赤膊坐在岸边歇息,渡口上百姓争相挤上船,这画面又从出世到了入世之中。
章越见此一幕出了神,待到众人举杯时,这才回过神来。
章越笑了笑,一杯素酒下肚。
这杯酒自是贺章越中秀才之喜。
席间一人忽问道:“听闻二官人改籍去了苏州赶考,至今未与家里通过音信,不知此话当真?”
听了这话席间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来。章越心道,看来大家都打听得很仔细么。
章越已感受到几道酸溜溜的目光,以及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章越看了对方一眼,笑着问道:“不知从何处听来得闲语?”
听章越如此说,彭经义当即岔开话题,那人不好意思,当下不敢再问。
素斋吃得差不多,章越正要主动会钞呢,就被众人抢了去,其中一人还道过阵再请章越小酌。
章越心道,早说啊,如此我就往贵的点了。
众人走后,彭经义与章越对着南浦溪临轩聊天,熏风缓缓吹来。彭经义道:“还是你够朋友,先前我还担心你不与他们往来呢?”
章越失笑道:“我怎会不念同窗情面,就算你不请,我也是要来。”
彭经义很高兴道:“就知你是念旧情的人。”
章越问道:“是了,你在巡检寨如何?”
彭经义叹道:“还能如何?与一帮厢兵厮混一起,武知寨也不过是个三班借差。”
三班借差就是三班院借差为武官最低品秩。
章越道:“听说仁寿寨那边有不少盐枭,不卖官盐而走私盐……”
彭经义苦笑道:“此事你也知了,那些盐枭比官府还横行,拿他们无法。”
宋朝对盐,茶都有实行官营,反之就有走私。著名的李顺,王小波起义就是走私茶商暴动,而历史上建阳盐枭范汝为在建炎时也在福建搞了一次极大的民变。
这也可以理解水浒传里,一百零八好汉为何汇聚了宋朝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
“这么说你二叔派人去仁寿寨,是让你打点他与武知寨及盐枭之间?”
章越如此说即见彭经义神色有些变化。
私盐盛行,怎么可能不打点县尉,巡检司。怎么说彭县尉派彭经义去……
彭经义道:“那鸟不拉屎之处,哪有什么油水?告诉你我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如此么?”章越道,“我本打算问你借笔钱来,看来罢了……”
“什么三郎要借钱?好说,五十贯,还是一百贯?”
章越微微一笑:“两百贯!”
“这么多?你作甚?”
章越道:“办个食肆。”
彭经义道:“以你家如今地位,赵押司也不敢再烧你家铺子了。”
“量他也不敢。”
章越道:“仁寿寨不是久留之处,你何不找你二叔换个地方呢?”
彭经义道:“二叔老了,况且武弁在官场上毕竟还是处处排挤,如今朝廷都任用文官为县尉了。”
章越点了点头道:“我若有富贵之日,必不忘你。”
彭经义笑道:“你有进士哥哥,以后要寻个出身还不容易么?”
章越心底苦笑,自己这二哥靠不住啊,从一声不吭地逃婚坑全家,再从改籍至发解到中进士至今连封家信都不给。
如今有的人明面上不说,但心底怕是早已怀疑了。这二哥就算对这个家再有什么不满,当个表面兄弟也好啊。
如今一大堆人给章家人情,其实都是冲着这进士名号来的,万一他不认这家里人,那不就白给了,再这样下去就兜不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这二哥不是不仗义的人啊,
历史上他对朋友特别是苏轼还是很仗义,那不是一直记挂在心里么?怎么对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