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妖壶中自成天地,陶帖腆着肚子躺倒在地,眯起眼睛望向天幕,小手一拨,日升月落,他长长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之前在狐三笠手中,总是吃不饱,狐族那么大家当,只投喂些小鱼小虾,还不够填牙缝,千年难得抓了一头大妖,又是上古吞日大蛇的精魂,他吓得连头都不敢露,蒙住眼躲在地下,好不容易才送她走。开什么玩笑,真当炼妖壶无所不能,小锅炖大牛,麻烦你先干完庖丁的活,活蹦乱跳一条牛砸下来,哪个扛得住!
新主人就体贴多了,虽然不由分说拿血气祭炼,有点仗势凌人,不过挡不住人家出手阔绰,蛟龙,祖虎,铜雀,灵龟,一头头塞进来,还扒去肉身,只留精华,血脉魂魄何其美味,不费神,不费力,不费牙口,轻轻松松就吃下肚去。这才是炼妖壶的正确用法,狐三笠缩手缩脚,难怪留不住宝贝。
陶帖又打了个饱嗝,如饮醇酒,昏昏欲睡。壶中日月轮转,每过一个子午,天地便凝实一分,陶帖亦随之强大一分,得了足够的资粮,他便能挣脱炼妖壶的束缚,反客为主,投入现世,再无人可制。陶帖者,饕餮也,上古凶兽,吞噬万物,狐三笠正是顾忌这一点,才不让他吃饱,魏十七得此宝未久,不明其中的凶险,一气投入“四灵”,重新点燃了陶帖的野心和欲望。
他决定奉魏十七为主,来日凌驾于其人之上,再将他收为奴仆,以还今日的因果。
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炼妖壶中不知过去多少子午,陶帖将四灵的血脉魂魄炼化殆尽,外界却只过去一日一夜。李一禾悠悠醒转,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耳畔听得间关鸟语,远远望见师尊伟岸的身影,心中平安喜乐,过去种种如一场梦,唯有袖中的紫玉榴提醒她,浮生子觊觎她体内至宝,并非虚妄。
她慢慢爬起身来,举步走到魏十七身后,轻轻靠在他背上,沉默片刻,问道:“我们到哪里去?”
魏十七熟思良久,既然拿定主意,加紧祭
炼镇道之宝,却有两处地界可供停留,一为九折谷,一为仙城。二地各有利弊,外域虽安稳,至不济也可破开天地,遁去人间,却是妖皇与仙主联手开辟,内藏玄机,仙城诸般便利,不乏天材地宝,但人多眼杂,波诡云谲,难免有浮生子之辈骚扰。权衡利弊,魏十七决意留在外域,却不回九折谷,而是去往马芝沟。
魏十七招来金南渡和商结绳,这一鸦一蝉乃是马芝沟的旧人,老马识途,率先赶去整顿打理,迎接主人大驾。魏十七则携李一禾缓缓而行,过了十余日才来到马芝沟,金刚门主史大郎父子一死一擒,此地彻底荒废,只剩下一些无路可投的小妖,不愿去龙刍山充当炮灰,强忍苦寒徘徊于左近,日夜搬运血气,渐渐走上了彼此厮杀,彼此吞噬的不归路。
这是不归路,也是修炼血气的正途。
一切正合魏十七得心意,马芝沟地气倾覆,阴阳不谐,却是修炼血气秘术的好去处,他在石窍柱旧地旁开辟了一座洞府,命金南渡商结绳招揽底层妖物,前来马芝沟熬炼筋骨,搬运血气,百日后,他将择有缘人传下血气正法。
纸是包不住火的,消息很快传开去,人妖二族的反应甚是微妙,不过碍于魏十七得凶名,都把这传言当成风一吹就散的传言,谁都没有贸然插手。那位仙城的弥罗宗主到底想干什么?二族大能多有猜测,谁都看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妖域以妖皇为首,毛介羽鳞大族分而治之,出身血脉决定贵贱高下,修炼血气秘术的几乎全是底层妖物,如史大郎这等开宗立派,雄踞一门之主的,寥寥无几。魏十七占据马芝沟,声称传下血气正法,心思活络之辈四下打听,不大听不明白,一打听吓一跳,原来他竟是仙城弥罗宗宗主,连狐族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且消息是从狐族内部泄出来的,十有八九不假。
血气正法动人心,龙刍山陆陆续续有小妖出走,投马芝沟而去,出乎意料,狐三笠与九千
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下严令禁制,妖族繁衍生息,动辄一窝十几头崽,最不缺的就是小妖,那些底层的蠢货,留在龙刍山也是白费血食,不如任他们投奔马芝沟,看看魏十七究竟意欲何为。
距离马芝沟数十里,气象骤然一变,风雪呼啸,冰寒刺骨,好在妖物多是皮糙肉厚之辈,尚且扛得住。但腹中不得饱食,终究难捱,知难而退者有之,逡巡不进者有之,结果被那些饿狠了的同侪一一扑杀,沦为充饥之物。一场自相残杀,弱肉强食,在马芝沟酷寒的逼迫下,愈演愈烈,无形中促使血气流动,吸引更多的下层妖物投入其中。
而这一切,都在魏十七的谋划之中。
数日之后,陶金蟾跋涉千里,苦哈哈来到马芝沟,金南渡记得这胖道人,柱天峰一战便是因他而起,他与主人窃窃私语,似有几分交情,忙上前见礼,问明来意,亲自引了他往石窍柱而去。金南渡一路见马芝沟荒芜败落,污秽不堪,连连摇头,金南渡也知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