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宫与众不同,宫主治下,除诸殿外,尚有十余位散修,修为纵然不及殿主,亦相差有限。伯蓍真人便是散修之一,修炼“十方大衍算”,另辟蹊径,十指掐算世间万事万物,无论肉身神通法宝灵物,过去当时未来,一旦为其算定,生死存毁,落于弹指一挥间。然而掐算之术以透支寿元为代价,所算愈艰,愈深,愈久,透支的寿元亦愈多,若无“星药”延寿,他万万不敢轻易与同辈相争,否则的话,纵然大胜,亦得不偿失。
柱石殿主金冠子与他颇有交情,此番异域之行,大力相邀,伯蓍真人有赖他接济“星药”,推脱不得,只得答应下来。
少阳真人分出二十四具法身,牵引星力作惊天一击,短时间战力固然倍增,神念却随之分散削弱,为伯蓍真人所趁,将法身一一算定,陷入罗网中。应对“十方大衍算”,莫过于守中抱一,神魂不动,以少阳真人的修为,伯蓍真人欲算定他的根脚,不知要透支多少寿元,未必能如此快就掌控大局。
伯蓍真人的算计临近尾声,十指轮转,渐渐慢下来,脸颊红得要滴出血来,额头鼻翼,眼角眉梢,渗出密密细汗,呼吸亦沉重而急促,银甲柱石二殿真仙遥遥相望,清晰可闻。不经意间,他食指轻弹,一道剑气飞出,正中少阳真人一具处暑法身,“砰”一声轻响,法身溃败为滚滚细沙,卷了数卷,便消散无迹。
银甲殿主岳白首摇了摇头,肚子里一声叹息,那伯蓍真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神通如此诡异,少阳真人为其所克,落于下风,柱石殿还有此等厉害的人物,金冠子之前连输两阵,莫非是故意示弱?
局势渐趋明朗,他眼光老到,早已不抱什么奢望,唯一可虑的是,少阳真人能否全身而退。餐霞宫七殿,银甲殿势力远不及紫府、五湖二殿,岳白首这一殿之主,比诸沈辰一亦有不如,若是再折损了少阳真人,只怕银甲殿更要落到碧落殿之后,虑及这一点,区区三斗“星药”反是小事,哪里找不回来。
“二十四气囫囵炼体术”为对方所制,法身收不回,驱不动,有道是:“羝羊触藩,羸其角。不能退,不能遂。”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少言真人亦是果决之人,心念微动,以大雪法身为主,神魂凝立,闷哼一声,心肝脾肺肾齐齐震动,金木水火土无形生克,鼻孔淌下两道黏稠的鲜血,双眸大放光明,他奋力抬起双手,五指如钩,将衣衫撕开,露出白皙的胸脯,一颗心砰砰跳动,有如擂鼓,猛地挣脱肋骨束缚,冲出胸膛。鲜血淋漓,一颗拳头大的心脏浮于空中,一涨一缩,血光横扫,将伯蓍真人的“十方大衍算”扯开一线破绽,虚空涟漪消去一角,冬至法身趁机冲上前,与大雪法身合而为一。
少阳真人不惜折损修为,施展“五脏庙大搬运”,催动最强的“心力”,一举突围。“十方大衍算”差了些许,未尽全功,二十四气法身挣脱桎梏,渐次靠拢,又一具小寒法身投入少阳真人体内,血光暴涨,心脏跳动更剧。
算定之人,犹能绝境逢生,伯蓍真人大感诧异,“五脏庙大搬运”乃旁门左道,非真仙正法,仓促之间,也难以察觉少阳真人使了什么手段,他干脆停下掐算,不再阻止对手,一道道剑气射出,将二十四气法身逐一击溃。
双方你争我夺,各行其是,及至尘埃落定,少阳真人堪堪收回半数法身,损失惨重,他伸手将心脏一按,重又没入胸腔之中,血肉弥合,天衣无缝。伯蓍真人亦不为已甚,抿唇吐出一口浊气,大袖落下,将双手遮掩,十指缓缓掐算,提防对手困兽犹斗。
少阳真人微一犹豫,瞥了银甲殿主一眼,岳白首微微点头,示意他主动退却,保全有用之身。少阳真人心有不甘,五指扣住一宗法宝,星力从遥远的不可知之处席卷而至,惊涛骇浪般没入体内,真仙气息节节攀升,似欲作惊天一击。
伯蓍真人十指掐算渐紧渐快,早算定少阳真人掌中,有一宗天庭真宝,灵性十足,杀意蓬勃,当是攻伐之器。对方犹豫不决,他乐见其成,加紧掐算,才算了一瞬,少阳真人忽然将真宝一收,又换了一宗防御之器,似是羽衣之属,灌注星力,将展而未展。
伯蓍真人心如明镜,那少阳真人非寻常人物,吃一堑长一智,猜到“十方大衍算”固然玄妙,付出的代价亦极为巨大,他手头真宝不止一件,随意轮换,算之不定,他若继续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定不得持久。他一声轻叹,“十方大衍算”亦非无懈可击,少阳真人这么快就窥破其中关节,不愧为银甲殿供奉之首。
不过他也并非只有“十方大衍算”这一宗手段,伯蓍真人将双手一合,十指绞在一处,剑气鱼贯而出,布下一座宏大的剑阵,以己身为阵眼,逐寸逐分向外推衍,数息之间,已笼罩方圆数丈之地,攻守兼备,蓄势待发。
二人交手片刻,数番攻守转换,暗藏杀机,少阳真人吃了大亏,伯蓍真人大占上风,这是明眼人都能看清,但伯蓍真人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少阳真人如何为其所克,却没有几人能窥破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