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珠皓腕轻翻,掌中托起一只短颈四方壶,文萱定睛望去,只见壶身之上缠绕着一头八爪章鱼,咸湿猥琐,目光炯炯盯着自己,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她心中犯起了嘀咕,猜测那四方壶会不会是藏匿妖物的法宝,冷不防钻出一只大章鱼来,就算一锤打杀了,黏糊糊扑在身上,也恶心得要死!
“此乃‘先天五罗轻烟壶’,金珠荒废了无数年月,毕生只炼就这一宗器物,文城主承让了——”沈金珠将宝壶抛起,晃晃悠悠浮于空中,一掐法诀,壶嘴喷出一蓬淡青色的轻烟,聚而不散,如同章鱼挥动触手,倏忽射向文萱。
文萱眉头微皱,将混元骨锤一震,挥出数朵骨莲,从烟中一掠而过,如遇无形之物,毫不受力。青烟趁机往前一突,将骨锤紧紧缠住,文萱手臂吃着分量,大为诧异,这“先天五罗轻烟壶”好生诡异,一缕青烟,混不受物,怎地力量如此之大?
沈金珠见宝物夺不走骨锤,暗暗念动咒语,从壶嘴中又引出一蓬青烟,缠向对方脚踝。文萱连连发力,却始终无法挣脱青烟的束缚,心情暴躁起来,将“覆地”真身一催,起右足重重踏下,冰原一声闷响,仿佛蛟龙在地下翻腾,磨盘大的土石四下里乱飞,沈金珠躲闪不及,被砸得晕头转向,叫苦不迭。
然而“先天五罗轻烟壶”喷出的青烟却不受其扰,如毒蛇一般缠住文萱的脚踝,发力一收,却纹丝不动。文萱深吸一口气,魂眼急速闪动,身形骤然后撤丈许,青烟冉冉不绝从壶内抽出,竟似无穷无尽。
沈金珠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见五罗轻烟拖不动文萱,心下凛然。她修炼的路数与海妖大相径庭,舍弃法相神通,专一祭炼“先天五罗轻烟壶”,以壶内孕育的青烟擒人,百无一失,但舍此之外,别无克敌制胜的手段。那五罗轻烟暗藏玄机,从窍穴侵入体内,中者骨软筋酥,被拖入壶内,任人宰割,但文萱炼成“覆地”真身,周身窍穴尽皆闭合,不为所动,无奈之下,沈金珠只得将法诀一掐,从壶内引出第三蓬青烟,趁着土石乱飞,烟尘障天,稳稳扣住她左腕。
先天五罗轻烟壶宝光闪动,缠绕壶身的八爪章鱼蠕动不休,三缕青烟拉拉扯扯,一忽儿粗一忽儿细,文萱皱眉道:“沈妖王手段仅止于此么?”
沈金珠十指变幻,引出第四缕青烟,飘飘悠悠缠在她腰际,笑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文城主可敢入壶内一试?”
“好!”文萱双眉一扬,将暗劲一松,任凭青烟将自己拖向壶嘴,双脚不离冰原,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沈金珠见她不避不让,直奔宝壶而去,心中打了个咯噔,情知不妙,却已经来不及收手。文萱双眸寒光闪烁,咽喉至丹田一线,三处魂眼齐齐亮起,一条白龙从前胸飞出,张牙舞爪,一头扎入混元骨锤中,刹那间,骨锤为龙鳞密密覆盖,锤头化作龙首,去势如电,狠狠砸中先天五罗轻烟壶。
“当”一声清响,如钟鼓齐鸣,回音冉冉不绝,青烟涣散,宝壶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沈金珠体内,将她震出数丈。沈金珠脸色大变,勉强笑了笑,慢慢退后数步,涩然道:“文城主神通广大,金珠甘拜下风。”
文萱将混元骨锤轻轻一震,收回白龙精魂,朝沈金珠颔首示意,掉头而去。沈金珠望着她的背影,黯然神伤,先天五罗轻烟壶遭此重创,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复,文萱嘴上客气,下手却毫不留情,大明城主,“六星”之首,果然不是她能够匹敌的,今次错手坏了至宝,北海五族的座序,只怕又要动荡一番……想到这里,她心中转增烦恼。
文萱大步流星穿过北海湾,兜兜转转绕了许久,不见对手的行踪,她略一沉吟,四海妖王满打满算不过九人,她已击败其三,彼辈在岸上不能尽展神通,只怕是缩回了深海,如不能在海中挫败他们,纵然大胜亦无以服众。她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扑向北海,以混元骨锤逼开海水,一头撞将进去。
文萱所料不差,海妖王兵分四路,试探着与“五星”交手,一触即回,尽皆退回北海。唐橐深知海族的手段,他没有文萱这般胆气,只得一路找到文萱和沙艨艟,商议一个对策。话没说上几句,鼓声隆隆而作,撼动天地,北海掀起滔天巨浪,动荡不休,潮水如奔腾的猛兽,狠狠扑上岸来,蔓延数百里,显然文萱正在海中与海妖王激战。唐橐久居北海,一听便知,这是阎川擂动“定渊鼓”,为海妖王助阵,以一敌九,文萱纵然了得,也挡不住彼辈围攻,他当机立断,向沙艨艟进言,务必立即下海接应,万万拖延不得。
沙艨艟目视支荷,问道:“支城主以为如何?”
支荷面无表情,道了声:“去!”将衣袖一挥,放出一头白鹤来,遍体如雪,唯有喙爪铁青,神骏异常。她跨上鹤背,白鹤将双翅一展,破空而去,风驰电掣般飞向北海,转眼便剩下一个小黑点。
“她倒去得快……”沙艨艟摇头苦笑,招呼唐橐和焦百川一声,迎着海潮发足奔去。
文萱提着混元骨锤孑然而行,一点点熟悉着水性,